“这些人真会给朕找麻烦,就是看不得朕舒服,如今有太子管事呢,又是哪里管不好,要他们指指点点?”皇帝想到其中一人居然还说太子要越俎代庖,更是生气,“戎儿本也不想管的,是看朕辛劳才勉为其难!”
张寿有些吃惊,其实穆戎做得事情早就超乎了一个太子的职权,刚才有人点出来,他都觉得穆戎只怕要遭殃。
谁想到皇上这样单纯!
着实出乎他意料。
不过他作为一个奴婢,与其换个主子,都不如老主子来得好。
他已经见识到穆戎的性子了,这人不好色,上回他千挑万选送了两个美人儿去,他竟然碰都不碰就送回来,可见这人一点不好摆弄。
然他仗着皇上的愚钝,背地里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他现在倒是不太想穆戎这么快就能完全取代皇上的位置。
“皇上还请三思。”张寿劝道,“其实朱大人说得也不无道理,皇上如今有这般悠闲的日子,还不是因皇上您的身份?要什么有什么,这天下都是您的,可太子如今掌了权,这就好比蚕吃桑叶,几位大人也是怕将来无法收拾。”
皇上怔了怔。
“你是说……”
张寿道:“奴婢知道太子殿下孝顺,皇上也信任殿下,可世上事难说。”
皇上皱了皱眉,半响不曾说话。
这日穆戎批完奏疏,放下御笔去见了皇上。
皇上正在游御花园,他其实闲着又有什么事情做呢?可就是不愿管事儿,真是一个极为任性的人。
“一会儿就到冬天了。”皇上跟儿子闲聊,“这等天气就该去滇南,咱们京都太冷了,天天要燃着炭,可滇南,听说四处还开着花呢。”
那里四季如春。
然离京都十分之远,穆戎也不曾去过。
他笑一笑:“确实叫人向往。”
父子两个沿着园子走了一圈,皇上道:“你今儿难得空闲,是有话与朕说?”
穆戎颔首:“儿臣想去山西。”
皇上眼睛一瞪:“胡闹!你还想着去打仗?你如今可是太子,金枝玉叶,哪里能容许一点损伤?”
穆戎叹口气:“父皇,可儿臣也不能再管事儿了,怕父皇为难。”
“哦?”皇上皱起眉头,“他们又上奏疏为难你了?”
“父皇。”穆戎正色道,“其实也怨不得他们,到底父皇您是皇上,原先越国大事就该父皇来做决定,儿臣名不正言不顺,假使随了他们的意便罢了,若不是,他们怨声载道,儿臣左右为难。还请父皇体谅儿臣,不是儿臣不想分担,只怕他们又闹到宫里,父皇也不好做。”他顿一顿,“外头风言风语,儿臣怕影响与父皇的感情。”
他说得很是诚恳。
如今正是这个局面。
也不知谁在背后掀起风浪,都在说穆戎有野心,想夺了皇权。
儿子如今被逼得不得不向他这个父亲辞行。
甚至要去山西!
皇上越想越是恼怒,看着穆戎道:“戎儿,你何必怕他们!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咱们父子不分你我,朕还不了解你吗?你是朕最聪明的儿子,这天下,朕便送你又如何?”
众人大惊。
张寿嘴巴张大了,都合不拢。
穆戎连忙跪下:“父皇,儿臣受不得!”
皇上扶他起来,徐徐道:“戎儿,这件事,朕已经想了好一阵子了,朕这性子,着实不合适做个皇帝,只因朕命好,是嫡长子,才丝毫不费力气坐了太子的位置,又有你皇祖母护着,一路无惊无险。可这几十年,朕做了什么?”他笑一笑,拍拍穆戎的肩膀,“朕不是说笑,朕已经决定了,要把皇位传于你。”
“这样,朕一身轻松。”
他看着远处,神色平静。
穆戎却呆了,他本是以退为进,不希望父皇误会他,谁想到父皇却给予这样的信任,这叫他有些惭愧。
可见父亲才是真正的赤子之心,自己比起他来,到底是掺杂了私欲的。
消息传到慈心宫,皇太后震惊的无以复加,连同皇后,急忙忙的去见皇上,皇上却不慌不忙,因这一次,乃是他辗转反侧,几个夜晚不曾睡好才做下的决定。
也是极为慎重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为重大的决定。
“皇上!”皇太后语气沉痛,“这在本朝是绝无仅有的,便是前朝,也不曾听说,皇上何以要让位?”
她无法相信。
皇上淡淡道:“母后,您难道还不了解朕,朕根本不适合做皇帝,戎儿虽然才接手,可却比朕做得好上千百倍,那朕为何不让给他?”
做个太上皇,岂不逍遥?
虽然旁人都有担忧的理由,且这理由也很充足,人心难测,然以他对穆戎的了解,他绝不会让自己失望。
自己这个父亲又何必占着皇位不给呢,他总是玩乐,身份变了,又有何关系?只要儿子尊敬他,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他这一生,从来就不曾求过权利。
“母后,皇后,朕意已决,已着礼部准备让位一事。”皇上难得有这样决断的风采,笑眯眯道,“不做皇帝了,朕打算去趟滇南,想必也无人再盯着朕了。”
他可以好好玩一玩,到处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