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里,他很少进到她的梦里来,没想到如今这会儿,却是想起了他。
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他的长相,只记得,他永远谦卑恭顺,站在自己身后两步处,不远不近,用他的生命护卫与她。
苏嬷嬷忍不住说道:“您这么多年,对江山社稷劳苦功高,只要老奴告知外面的禁军将领,护国公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以护国公江震的为人,绝不可能害太后性命的!”
“哀家算计了他的女儿,赶走了他的乘龙快婿,还派了兵去汾阳打算以他岳父和妻女胁迫与他,事到如今,哀家却要低声下气求他为哀家保命?”
太后轻声开口,缓缓摇头:“哀家绝不求他。”
“可是太后啊——”
如今京中只有江震保得住太后了,如果不求他,岂不是、岂不是——
太皇太后慢慢说:“不必去求任何人,哀家成全皇帝。”
伺候了太后一辈子的苏嬷嬷,看着太后这般样子,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想说,当初如果不要对江楼月下手,直接袖手旁观,等待宸王殿下坐稳皇位,事情是不是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惜这世上的所有事情,永远没有如果。
太皇太后看着缥缈的夜空,喃喃说道:“荣海已经死了有五十年了,他是不是已经投胎了?哀家现在下去,还能找着他吗?”
苏嬷嬷哽咽了一声,泪水滑落眼角,“荣护卫他、他对小姐的心至死不渝,他一定不会……投胎,他说了要在奈何桥畔等着……小姐的。”
“所以啊……哀家不能让他再等了,哀家也累了……”
……
护国公府
一身铠甲的江护从回廊上过,大步进到了书房之中:“侯爷!”
即便如今江震领了护国公的职位,封号一品忠义昭武王,但江护这跟了他一辈子的副将,依然习惯称呼侯爷。
江震此时坐在圈椅之上,静静思忖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眉心之处几乎是阴云密布。
“怎么了?”见江护前来,江震脸色稍微和缓三分。
江护说道:“宫中禁军传来消息,皇上今夜去见了太皇太后。”
“见就见吧。”江震冷哼了一声,“这几个月来,也不是第一次去见了,无外乎铆足劲合谋来对付我,我又岂会怕他们!”
“太皇太后和皇上手底下多数是文臣,只一个神机营,的确不足以和侯爷抗衡,但守卫寿康宫的禁军将领说,今夜皇上和太后之间似乎十分不对劲……”
江护有些忧心,“如今萧冀进京,或许他们想了别的法子对付侯爷,咱们还是不得不防。”
“……”
江震眉心拧了拧,脸上泛起三分疲惫,他手肘支撑着桌面,抚上了额头,企图压住那里躁动的青筋,但无果,喃喃出声:“真累……”
不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累。
江护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情,不轻不重地叹息了一声。
良久后,江护说道:“若当初驻守泸州边境,不入京城,就让京城这一摊子随意发展,也不知会是何种情境?”
“若真的不入京城,禁军御林军全部落入太后和皇上手中——”江震冷笑:“以他们的心性,只怕要把王家连根拔起,连带着楼儿也绝无活路。”
禁军和御林军共计十万兵力,信阳侯萧家五州又是十五万大军。
他这个武安侯,如果当初不回京,不但保不住妻女,连他自己也会被坐稳皇位的谢景亨派兵征讨。
“……”江护默了默,点点头,“侯爷说的不错,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小姐和卞南王在各地已经开始动作,皇上和太后容不下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和皇上俯首称臣。”
“侯爷进退两难,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