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不知何时已经掉落。
头盔之下,英雄髻散乱,那灰白的发丝之上,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许多的血丝。
江震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握着自己的亮银枪,撑起自己的身子,稳稳站起。
英雄将死,沧桑也悲壮。
那些弓箭手和刀斧手们,看着这样的江震,心底又是骇然,又是敬畏。
这个人,是大庆战神,戍守边疆十余年,三征柔然,保卫家园。
所有在军中的人,无人不知道这些。
可是现在,他们却领了命令,要亲手杀掉这个战神。
那些拉满的弓,竟然生生放不出箭去。
江震已经气力不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站稳,头颅微垂,刚毅的唇边露出三分苦笑。
军人,当死于边野,死于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死得其所。
可他没想到,征战一生,最后却要死于自己尽忠的朝廷,死于自己人的陷阱和伏击。
真是不甘。
可即便到了此时,他也不可能求饶。
他得站着死。
天边微露白,朝霞将要破云而出,一缕光打在了江震的脸上,几缕灰白发丝随风晃,在他脸上也投下了三分阴影。
江震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远处的霞光。
霞光……
他恍然记起,那一年新婚,带着妻子前去宁州海边看日出,妻子指着天边的朝霞说:“震哥,你看,这个就叫海天霞,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他被她的称呼惊住了。
绝色倾城的王婵在那时候也羞红了脸,她鼓足勇气看着他,语气无比认真:“震哥,我很喜欢你,喜欢做你的妻子。”
她为他亲手准备了亮银枪的枪穗,系在了上面。
霞光把妻子的脸,照的那么美丽,也永远照进了他的心里去。
“婵儿……”
江震喃喃出声,想要再多看一眼那霞光。
耳边似乎有王婵的呼唤。
还有女儿轻轻唤。
“爹爹,我来了。”
“爹爹……你看看我好不好?”
可他没了力气,眼皮也抬不动。
他的头慢慢垂下。
晨曦乍现,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
等江护带着大队人马绕道,赶到这剑门关外的时候,关口之外的芦苇荡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大火,让此处更添惨烈。
尸体被烧毁的焦臭味充斥在空气之中。
有些没有被烧毁的残尸上,还有御林军以及侯府家将铠甲的标记。
惨烈的战场之中,那把亮银枪扎与正中央。
北海玄金铁打造的亮银枪,这世上仅有那一把,淬火而出,便是如今被这大火焚烧,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江护死死地瞪着那把亮银枪,踉跄下马,跪倒在地,“侯爷!”
五万御林军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但齐齐悲怆。
他们全部随江护跪倒在地。
保家卫国,战无不胜的护国公,最后竟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许久后,江护起身走过去,将那亮银枪执起,滚烫的亮银枪枪杆灼伤了江护的手掌心,但他却面不改色。
江护翻身上马,提起马缰,声音冰冷而嘶哑:“走!”
跟在江护身边的其中一个家将满脸悲怆地说道:“护将军,侯爷都没了,咱们要去哪儿?还要去北境三州帮朝廷收服疆土吧?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