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停住了动作。
若是碾碎后,再长出来呢?
难道要如此无穷尽一般,一直不停顿地碾碎下去?
且不论这魔骨的生长究竟为何,他自己吃得消如此周而复始的自我伤害吗?
虞绒绒也在几乎同一时间,握住了他的手指,再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一件太过蹊跷的事情,甚至让人难以分清因果。
是因为他此前取骨的动作,所以导致了此时重新生长的疼痛。
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若是之前那根魔骨还在他身上呢?现在还会疼吗?
太多猜想无从印证,傅时画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装着之前那一根魔骨的容器,手指翻动,打开了盒盖。
盒中的那一截魔骨尤在,只是那一层通透的碧色却好似在悄然褪去,让这一根骨头变成一节再普通不过的奇异翠色骨骼。
不知是不是虞绒绒的错觉,那碧色褪去的速度,好似……竟然与傅时画体内新骨生成的速度,有了某种奇特的呼应。
“你为什么要挖出这根魔骨?”耿惊花突然开口问道:“或者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挖出这根魔骨,就可以救绒绒?”
……
“从来都没有什么容器,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借尸还魂。所有这一切,不过是世人的臆想罢了。”
魔域。
魔宫白塔之上,六名白衣魔使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抽干了体内所有的力量,宛如一片画皮一般坍塌了下去,他们所镇的那片法阵流转出了深浓的碧色光芒。
那样浓稠的魔气,甚至比那一日老魔君殊死相搏时,所溢散出的魔气还要更加精纯,更加让人感到害怕。
法阵之中,从来好似都只能发出只字片语的那道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那声音的语调天真如孩童,空灵悦耳,却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妖异,雌雄莫辩。
充盈了几乎整个空间的光团有了仿若心脏跳动的收缩与扩张,这样的脉动中,有如战鼓般的心跳声响了起来。
鼓动之声越来越大,直至整个白塔中的白衣魔使都怔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白塔最高的那一层。
再过了片刻,驻守在魔宫之外的黑衣魔使们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好似有了某种来自于原始的共鸣。
这样的共鸣,让他们情不自禁便想要泪流满面,也想要转身向着发出这种声响的地方叩服而下,甚至愿意为之献上自己跃动的这颗心。
声波如涟漪,一圈更盛一圈地散播出去,直至传到了魔域的所有角落。
素来跋扈的魔龙眼中露出了一丝迟疑,欲要展翅,却竟然蜷缩了几分,好似胆怯般,紧紧卧在了自己的一池龙蛋上,口中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除却魔龙,其余三只威霸一方的魔兽也都好似被唤醒了某些沉睡已久的记忆,迟疑地从空气中闻见了熟悉却又绝不愿意回忆起的味道,再不情不愿,却不得已地低下了头颅。
悲渊海中,神思时而浑噩时而清明的谢琉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长发在海水中如海藻般弯曲飞舞,原本平静的海中也因为这样的音波形成了有韵律的激荡,再顺着铁锁与符线传递到了谢琉这里。
在第一次窥得悲渊海大阵的全貌时,虞绒绒就已经发现,此阵看起来复杂错综,但若是将其单独拎出来,再描绘勾勒,赫然便正是一座魔宫外形的模样!
而谢琉所在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魔宫白塔。
此时此刻,白塔有异动,有音波散布,有光与魔气一并渗出,顺着音波的间隙扩散至魔域的每一寸须臾。
谢琉也随之醒来。
这一刻,困住他双臂与鱼尾的巨大铁链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自源头拽紧,好似就要这样,将他的身躯撕扯开来,彻底搅碎!
小楼之上,紫衣少女从第一次听到“谢琉”这个名字开始,就已经心悸非常。
而这一刻,她分明在千里之外,却好似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霍然起身,遥遥向极南的方向望去。
“谢琉……”她低声道,再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良久,又重复了一声:“谢琉。”
某些封印已久的记忆在她终于呼唤出的名字里,喷涌而出。
悲渊海奔腾,大阵闪烁,海边的断山青宗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如此异动。
哨声与信号弹的声音一并响起,天空炸开无数色彩的烟火,断山青宗的大阵浮动,虽然已经在从未有过的平和中修生养息了近乎半年,如今一夕见异动,整个断山青宗依然显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机警。
顷刻间,整座门派都已经整装完毕,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悲渊海的方向,剑气冲天。
记载着异动情况的传讯符瞬息已经抵达了修真域的各大门派,不少门派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解。
“老魔君不是才被杀死吗?魔域难道是因此而要进行一波复仇式的反扑?”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切不可放松警惕。”
……
无数错乱的话语与传讯符中,倏而又有传讯符自浮玉山的方向而来。
“……大阵与封印在消融。”读信的长老很是愣了愣,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难以理解这其中的话语:“消融……是什么意思?”
是消失吗?
可那大阵下的封印,明明都已经□□了万年之久,小楼的大阵师不也才刚刚行走过一遍,进行了数次的加固吗?
怎么、怎么会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