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意没说话,默默的将那名册翻了好几遍方才合上开了口,“规律确实没有,但这其中也是有些门道的,譬如失踪的三十余名女子中,有二十八位年纪在十七岁之下,只有四位过了这个年纪,只有一位二十二岁,说明贼人挑选人时,倾向于年纪偏小的。”
“再,这些女子中,仅有一人是官家之女,其余皆是贫苦女子,而在这些贫苦女子中,又有二十位皆是奴身,一般奴仆的生死更不被旁人在意,她们的主人也未必会肯为她们折腾,有些善心的或许会给些银钱了事,旁的或许根本不当回事,而家世贫苦的女子,便是家人去报了官,这事怕也不得重视,这说明那贼人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只想暗中掳走这些女子。”
谢江清听到这,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或许是官家女子不时常抛头露脸的缘故?”
徐淮意瞧了他一眼,打开那本名册翻了几页,递到了他的跟前,“这姑娘是尚书家的二小姐江牧云身边的婢女,江小姐当日是带着这个婢女出去游玩的吧,许是玩得兴起,便耽搁了回来的时辰,天色暗了方才往回走,谁料婢女遭贼人掳走,而江小姐却安然无恙的回了尚书府。”
徐淮意一说,谢江清便有了印象,是有这回事的。
第012章
为了知道具体情况,他还特意跑了一趟尚书府,只是那江小姐一开始顾着自个清誉,并不愿意告知,谢江清被拒绝了好几回,愣是也没放弃,劝了好久方才让那江小姐起了愧疚的心思,一边哭一边老老实实将那日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虽说也没得到什么线索,可总归是确定了有这桩事存在,谢江清道了谢回了京兆府就将这件事情详细记录了,倒是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能验证这么多东西。
徐淮意见他眼中没了怀疑,又继续分析了下去,将这本名册来来回回翻,里头的门道也被他摸了个清楚,说到后头,他搁下那本名册,得出了结论,“这贼人若是要动手,城西边的奴籍的姑娘,年岁在十四到十七的,是首选。”
谢江清听他这一番细致的分析,也不禁有些庆幸自个去求了他来,不然这桩案子更是没有头绪。
耽搁的时间越长出事的女子就越多,他自然不想看到这种景象。
就这样分析了一通,谢江清的心里也有了底,“那微臣派人去西街守着,找机会逮住那人。”
说着,正要叫人过来,却被徐淮意叫住,“不可,若是这贼人是有组织的,这样做怕就只是打草惊蛇了,况且这三十多个姑娘还在他们手中,生死未知,我们得以救人为先,得探明人究竟被藏在何处才行。”
谢江清的脚步顿住,明白了徐淮意的意思,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派个人过去?”
徐淮意点头,肯定了他的话,“贼人多次行次歹事,早已轻车熟路,派个人过去是最为妥帖的。”
“这主意虽好,可毕竟太过危险……”谢江清蹙眉,“也应当无人愿意前去吧。”
那贼人已经掳走三十余人,且皆是生死不明,便是胆子再怎么大,也不会愿意孤身入这虎穴之中吧。
徐淮意勾了勾嘴角,“孤这儿倒有一人,可担此任。”
谢江清疑惑的望向他,可他没有明说那人是谁,谢江清也就没问。
温凉院确如其名,夏日里能解暑热,如今冬末春初,更是凉得发冷。
院子里有一块荒土,正好是挨着围墙,看起来是曾经种植过什么藤蔓,后来枯败了便被清了个干净,但直到长了许多草也没种上些别的东西。
沈昭禾从这儿经过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觉得这儿若是能种上一丛迎春应该很好看,碎黄色的小花攀着围墙,阳光若是正好洒下来,便是身临绝处的人看着心里头也会生出希望来吧。
屋里被收拾得很是齐整,只是东西不多,他们从将军府便没带多少东西过来,这里更是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瞧着有些心酸。
“咱们这院子便也没安排其他下人了吧。”沈昭禾一路走来,见这院子虽大,可却没有半分人影,看起来应当是没别的下人帮衬了。
阿孟摇头,见沈昭禾神色不对,忙又补充了一句,“没人也好,这儿的人怕不会真心待您,没人反倒省了许多麻烦,倒也清净些。”
这是在安慰她了。
沈昭禾半晌没说话,最终也只是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昨夜一夜没休息,沈昭禾回来之后便沉沉的睡下了,再醒来时是李拂过来请她去书房一趟,说是徐淮意要见她。
一听这话,沈昭禾顿时醒了神,理了理衣衫便跟着李拂去了。
她哪里敢耽搁,要是去的晚了说不定徐淮意又要找什么由头来惩罚她了。
到了书房,阿孟照例只能在外头候着,李拂将沈昭禾带进去之后也退了下去。
沈昭禾行了礼之后规矩的站着,没敢抬头。
书房里并不只有徐淮意一个,谢江清也跟着过来了,他是来看看徐淮意口中的那个人选到底是谁,如今见了沈昭禾,不由得傻了眼,“殿下,这不是您那位刚得来的娇妾吗?这作饵之事太过危险,让她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他从前也是见过沈昭禾的,虽然不过是惊鸿一瞥,可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这会儿沈昭禾虽然头都没抬起来,他也很快认出她的身份。
“有何不妥?”徐淮意嘴角勾着笑,“妾室而已,贱命一条,若是能以她一命换了那三十余名女子的性命,亦是她的福分。”
谢江清喉咙一哽,愣是说不出别的理由来,只能转身来到沈昭禾的跟前,开口问道:“若是要沈小姐去做一件极为险要之事,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小姐可愿意?”
沈昭禾方才听着徐淮意的话便能猜到他大约是又想到了要如何折腾自己了,却没想过徐淮意身边的这位大人竟会开口问她是否情愿,她一怔,心中泛起些苦涩,缓缓点头,“妾身自然全凭殿下差遣。”
不是她愿意,而是没得选。
谢江清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面露不满的徐淮意打断,“此事便这样定下吧。”
这下谢江清的话也只能憋了回去,这事总归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沈昭禾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再也没了别的话,徐淮意目光只是浅浅的从她身上扫过,原以为会从她身上看出些畏惧的情绪来,却没想到只是见她沉默的站在那儿,腰身挺得笔直,宛如葱玉一般的一双手交叉放于身前,头微微低着,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压下心头的异样道:“待会孤会遣人送一套婢女用的衣服到你院子里,夜里你换上那套衣衫来便可以。”
“是。”沈昭禾福了福身,再度应下。
徐淮意似乎被浇灭了兴致,摆手让沈昭禾可以出去了,沈昭禾明白他要同自个说的话就算是说完了,也没再多问别的,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也就只有谢江清和徐淮意了,谢江清问清楚了夜里行事的一些细节,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正要告退回去安排这事,可最后也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那样貌美的侍妾,殿下可真是没有半分心疼?”
他自问也见过不少美貌的女子,可见了沈二小姐,竟觉得过往所见的那些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了,她身上那种清冷的疏离感真是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