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孟有些担心的皱皱眉头,“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小姐身子刚刚恢复,说来是不宜这样劳累的。
沈昭禾却点头应了下来,说是屋子里待得太久了,真是应当出外头透透气,这施粥也算是一桩善事,她权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如此,阿孟便也不好再劝,去屋子里取了件夹着绒浅青色的斗篷给沈昭禾披上,“虽说天气转了晴,可外头还时不时的刮风,小姐先披着,若是到了午后太阳毒了再取下来也不迟。”
沈昭禾点点头,一出门,果然一阵风吹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好在没走几步便上了秦氏来时坐的马车,马车的帘子落下,呼呼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江州虽然不大,可百姓却多,所以官府设立的施粥点数目也多,秦氏去了好几回了,对那些地方都还算是熟悉的,只是念着沈昭禾身子不好,便带着她去了最近的施粥点。
马车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就听到秦氏笑着说了声到了。
秦氏先下了马车,而后是阿孟搀扶着沈昭禾也下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一掀开,沈昭禾便闻到了那阵透着热气的清粥的气味,让人很是舒畅。
可下了马车,她却不禁僵住,明明四周都有阳光洒下来,但地上却还是湿漉漉的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稍稍抬起头来便能看见被水冲垮的断壁残垣,街道上行走的是衣着破烂的灾民,手里捧着的是官府发放的稀粥。
那些灾民从沈昭禾身边经过时都是不敢抬头的,他们知道沈昭禾这样的穿着必然不会是同他们一样身份的人,多瞧了几眼都是冒犯,所以都是低着头匆匆忙忙的走过去。
“奉仪。”秦氏看见沈昭禾发愣忙提醒了她一句,“咱们先进去吧,施粥的地儿在前头,那边灾民聚集的多,马车过去不太方便,就只能走几步路了。”
沈昭禾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点点头。
她们进的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屋,里头简陋得很,没什么别的东西,有的只是几口冒着热气得大锅,里头熬得是稀粥,几个负责熬粥的下人见了秦氏过来纷纷行礼。
秦氏拉着沈昭禾的衣袖介绍道,“这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奉仪娘娘。”
几个下人又急忙向沈昭禾行了礼,他们不讲究位份高低,只觉得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那必然是身份贵重的。
沈昭禾忙让他们起身,“还是赶紧去忙你们自个的事吧。”
她来这是过来帮忙的,不是为了添乱的,要是这些本来忙着干活的人都因为她来这一趟而误了手里的事那就不好了。
秦氏也让他们紧着锅里的粥,要是熬过头就不好了。
几个下人连忙应着,又回去添柴了。
见他们去忙了,秦氏便拉着沈昭禾继续往前头走,沈昭禾想起方才下了马车见到的那断壁残垣,没忍住问了一句,“夫人可知这儿原本的样貌?”
她问的自然是水灾来之前的样子。
秦氏一愣,也不禁叹了口气,“这儿原是江州西街,整个江州最为繁华之所。”
“咱们方才来时落脚的那处,我记得是开了家成衣铺子的,里头的样式都新鲜得很,水灾还未来时,我每来西街都少不得要去这儿看看,旁边还有一处糕点作坊,味道也是人人称赞,不说旁的,便是我那不喜甜食的夫君遇上那家的糕点,都愿意吃上两口,还有那……”
二人一边走着,秦氏一边描述那江州西街原来的样子,沈昭禾越是听着,却越是觉着凄凉。
毕竟她口中那些美好的景致早就不复存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沙石木头了。
正说着,前头听见了些喧闹的声响,她们到了施粥的地方。
三个官府的人在那儿放粥,他们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中男女老少皆有,只是都是一样的面黄肌瘦,身上衣服也都是破败不堪,目光也是如出一辙,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大桶稀粥,明显是饿坏了。
原先这儿也有因为肚子饿得受不了而插队闹事的事情发生,可后来徐淮意来了一趟,遇上这种事便定了死规矩,要是越距就是死罪,这下便没人敢闹了。
这会儿虽然一个个都饿得慌,可也都在老老实实排队。
秦氏带着沈昭禾往前走了几步,正巧见一个小男孩手里没拿碗,只是伸出两只手捧着,想用手来装粥。
沈昭禾看着一惊,那粥都是刚熬出锅便装了送来,那木桶上方还冒着热气,明显是滚烫的,他这用手如何能承受,可那放粥的人却仿佛司空见惯,抬手便舀了一勺稀粥倒在那孩子手上,那孩子似乎也并不觉得疼,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就将头埋进手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明明吃的是没有味道的稀粥,可他却如同是在品尝山珍海味一般。
秦氏看沈昭禾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孩子看,便同她解释道:“原先是有木碗的,可后来发现灾民数量太多,实在是不够……”
沈昭禾吸了口气,勉强对着秦氏挤出些笑意来,“我是头一回见这些事,让夫人见笑了。”
“哪里的话。”秦氏摇头,“人啊,本就应当有些同理心的,若是见了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还无动于衷,那才要叫人看不起。”
沈昭禾点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正在放粥的人见他们过来,又是要向她们行礼,可秦氏却抬手说不必了,又道:“你们再去端两桶稀粥过来,我同沈奉仪过来一同施粥,这样后面的灾民也能更快吃上。”
秦氏不是头一回过来帮着放粥,那几人听了她的话也没含糊,很快便多要了两个木桶过来,这些原来的三支队伍就成了五支,速度也能快上不少。
沈昭禾头一回干这种活,速度不算太快,可却稳当,给每一位灾民盛的粥都是满满当当的,她能做的事情不多,也只能尽力让他们稍稍过得好些。
木勺很轻,舀着一勺稀粥也没多少分量,她要做的也不过是将木桶里头的粥舀到灾民碗里就是了,可再怎么简单的事也禁不住一直重复。
大约做了一个时辰,沈昭禾就觉得手臂酸痛得不行,可面前排队的灾民似乎是没有尽头一般,望见他们期待的目光,沈昭禾也没法可以停下来。
阿孟瞧见沈昭禾额头都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有些心疼,“小姐这都折腾了一个时辰了,要不然先歇歇吧。”
沈昭禾抬手擦了擦汗,“没事,呆在屋子里头好几天了,如今难得出出汗,身子反倒畅快。”
听了这话,阿孟下意识去瞧沈昭禾脸色,果然见她脸色比之前红润许多,便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沈昭禾面前来了个小孩,她像之前那样抬起木勺舀了一勺稀粥,却发现那小孩手里没有拿碗,一愣,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那小孩扑通一声跪倒在沈昭禾面前,哽咽着道,“求夫人救命,求夫人救命……”
看到这种动静,一旁的秦氏也将手里的木勺交给了旁边的婢女,赶忙走到沈昭禾跟前,转头问那小孩,“你是遇上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