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真的能帮我?”李青墨的眼神在我们三个人脸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高亭那里。好吧,魁梧的身材在某些时候真的是拉安全感的好工具,看起来很结实很抗揍,总会让人觉得可以依靠吧。
“恩,你放心吧,虽然我们公安和你们司法不属于一个小系统,但是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依旧是一个系统的,不可能眼看着你出事儿而不管你的,再说,一个普通的鬼魂什么的,在我们眼里也不算什么。你尽管说吧,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们才好帮你。”高亭拍着胸脯向李青墨保证着。
“呵,鬼魂这个词,出现在执法者口中,还真是羞耻,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存在的话,那么我们的很多案子,审判结果都不会是那个样子了。呵呵。”李青墨自嘲的笑笑,“罢了,唯物主义救不了我,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像你们说的那样,给我带来帮助吧。”李青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之前,按时间来算,大概就是那个洪照直被枪毙了一周之后吧,那天我下班回家,就和平常一样,给自己弄了点吃的,看了一会儿书,就上床睡觉了。”
“李法官,您是独居么?”我插了一句,这李青墨看着都快四十了,长得并不难看,按理说,这样一个女人,工作也不错,不应该这个年龄还是一个人啊。
“是,我没结婚,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儿,也是因为那个,我才立志做一名法官,来审判坏人的。也因为那个,我一直对男人有些抵触。”李青墨微微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不过看起来她并不忌讳提起过去的事情。“不说那个了,说正经事吧。那天晚上,我躺下之后,过了没多久,就听到窗户外面有声音,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小区晚上很安静,我能听出来,是一个男人在对一个女人施暴,女的还在喊救命。我当时心跳的很快,整个人都在哆嗦。”事实上,她在给我们讲述这些的时候,人都有些哆嗦,小时候的阴影,往往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阴霾,想想顾一山说的那个陪毙的女流氓,我感觉只是陪毙,真的是太便宜她了。有些人啊,没事干了就喜欢在那里吵吵,什么人道主义啊,人权啊,可是实际上不管是人道主义还是人权,都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载体必须是人才行,那些祸害小姑娘的狗东西能算是人么?不管是扒皮抽筋点天灯,还是木驴游街万刮凌迟,用在那些畜生身上都半点不为过。
“我当时坐起来,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就看到在楼下的一棵树旁,一个男人把一个半裸的女人按在楼下的草坪里,想要施暴,周围居然站着两个人,在那里围观,而不上前制止。我当时只感觉血往脑袋上冲,拎起家里的菜刀就冲下了楼,我不能理解那两个围观的,司法小区住的,都是司法部门的人,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那里施暴而不管呢?可是当我拿着菜刀气势汹汹一边跑一边骂的冲到楼下以后,却尴尬的看到楼下的草坪边确实是有两个人在围观不假,可是草丛上的却不是什么施暴中的男女,而是两条正在交配的狗。我当时很尴尬,以为自己是快睡着了有些迷糊,狗主人听了我的解释,都是一笑了之,没有追究我刚才挥舞着菜刀骂他们的事情。”
说实在的,这女人讲述的事情,还算不上怎么离奇,这种类似于幻视的小把戏真的太常见了。就比如说顾一山看到的那些,就只是把阴气注入到眼睛里而引起的鬼遮眼罢了。“那之后呢?还有什么事儿吗?要是光这一次的话,说实在的,李法官,我遭遇的事情可比你的恐怖多了,在路上走着,我经常能看到一个又一个洪照直冲着我走过来。”顾一山作为同病相怜者,稍稍说了一下自己的悲惨遭遇,也许是想给李青墨点安慰吧。人们都是这样,一旦看到比自己还惨的人,心里就会平衡多了。
“要只是那一次,就好了。当我回到房间里重新躺下的是偶,我又听到了窗外传来了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我心想着,刚刚那次是看花眼了,这一次总不会再听错吧,我已经一点都不迷糊了,于是我又坐起来看,可是这一眼真的是把我吓坏了,我看到我窗户外面不再是夜空,而是一间老式的旱厕,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睡衣,梳马尾的女人走进了那间厕所,而我的窗户就好像是厕所的一面墙一样。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害怕,因为那个女人的背影,分明就和我一模一样,就连穿着的衣服也和我一模一样。”李青墨又开始哆嗦,白冰把她抱得更紧了点。
“你是说在窗户里看到了一个和你一样的女人?”我隐约觉得,这位李法官看到的东西和顾一山那个老法警看到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顾一山不管在哪里,看到的都是洪照直一个人,而且说的也是一些什么他有事情没有事没做完之类的话,而在李青墨面前上演的,则是一幕幕活生生的好像电影一样的画面。只是因为李青墨是女人?这不可能,如果只是为了戏弄女人的话,洪照直作为一个可以弄碎我碟子的厉鬼,完全可以去街上肆无忌惮的调戏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根本就不用对这么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下手。
“没错,和当时的我一模一样,但是那场景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从来就没有去过那样的厕所。”李青墨有些激动,说话时的音调都有点拔高。“然后,我就看到厕所里那个我,好像是在看哪个蹲位比较干净,准备方便一下,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从外面钻了进来,那男人我认得,就是洪照直,他从后面勒住了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脖子,嘴里还警告着那个女人不要出声,否则就弄死她。他的手伸进了女人的衣服里,胡乱的摸着,扒下女人的裤子,然后,然后……”李青墨有点说不下去了,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继续说道,“然后就是做那种你们男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做完了以后,他就把那个女人给活活掐死,扔在了那里。整个过程,我就好像一个观众,可是在,他杀死那个和我一样的女人之后,却扭过头来,对着玻璃这面的我笑了一下,我能看出来,他不是无意义的笑,他知道我就在这面看着他,所以才会那么笑,他想杀了我,他一定是想杀了我。但是,但是他又不直接动手,只是这么吓唬我,难道,这就是对我审判他的报复么?”李青墨突然歇斯底里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窗户的方向疯狂的吼叫着,“你来啊,洪照直!我能判你一次,就能判你第二次,你来啊!你来啊!”
“冷静,李法官,冷静一点。”白冰连忙站起来抱住了李青墨,“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过去,只要我们来了,他就不敢胡闹了,别害怕,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李青墨那几声怒吼似乎把她身体里的力气全都给吼了出去,在白冰抱住她以后,她身子一软,颓然的坐回了沙发上。
我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询问的好时候,可是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助于我们解决这件事,毕竟我不可能在衡南市久待,村正修补好之后,我就要去寻找田二村说的李舜臣拿着的那根哭丧棒了,这里的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李法官,在那之后,你还看到了什么别的画面么?就只是洪照直在厕所里杀害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的画面?”
“不,不是的,很多,几乎是洪照直犯的所有案子,都会在我的窗户上来来去去的回放,只不过案子里受害人都是我的样子。后来我拉上了窗帘,他就在镜子里放,我打碎了镜子,他就在水杯里放,我换了一次性杯子,他就在水壶外壳上放。你不知道那个混蛋有多残忍,其中有一段,是他杀害了一名才十二岁的幼女,而那个幼女的样子,就是我十二岁时候的样子。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李青墨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茶几上。砸的茶几上几个一次性纸杯都在不停的颤。
“你说,这些画面都是洪照直的犯罪写实?那么,在这些画面里有没有什么规律?比如说,哪个犯罪场景比较特别?”我想洪照直其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什么信息。
听我说这个,原本微低着头的李青墨猛地抬起了头,“我知道了,我知道特别的地方在哪里了!”
第四百零五章 求罪的囚徒
“哦?什么地方特别?”很显然,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那一幕幕的画面其实都是死刑犯洪照直在死后给李法官留下的提示。
“就是那个在厕所里面的画面。”李青墨很肯定的说。“你们不说我也没想到,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洪照直似乎对这件案子非常的自豪,或者非常感兴趣什么的,每一次他给我看完他的一次作案经过之后,就会让我看一次厕所里的事,如果说他让我看的第二、四、六、八、十次都是不同的案子,那么第一、三、五、七、九次却都是这件案子。是不是,这件案子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意义呢?”说到这里,李青墨的话头突然顿住了,脸色开始迅速发黑。
“李法官,你怎么了?”这位法官的表情不正常,非常不正常。刚刚她提到厕所里的案件回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现在一说起来这个案子是个特殊的个例,她的脸却莫名其妙的黑了,难道说,她知道这件案子的事情?“难道说,李法官你知道一些关于这件案子的事情?”
“这,应该是一件漏案吧。”高亭突然插了一句话,“刚才在市公安局的档案室,我查看了有关洪照直的卷宗,洪照直身上背的人命一共有11条,而那11起涉及到人命的案子里,绝对没有这个厕所奸杀案。”
“你说在卷宗里没有?也就是说那个洪照直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其实是想把自己的罪行昭告天下?”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很古怪的作祟理由,这还真是有趣,别人都是想把自己的罪状给隐藏起来不让人知道,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另类,冒出来想让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可是即便多这一条人命案子又有什么不同呢?就算他活着的时候交代了,也不会因此而对他轻判,相反的只会加重他的罪责,现在人都死了,一了百了了,为什么还要对活着时候做的一件案子这么执着呢?
“其实,这案子我知道一点。”脸色阴沉的吓人的李青墨突然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口水。“不过,不是在有关的卷宗上,而是在法庭上知道的。”
“在法庭上?”我愣了,一般这种连续杀人魔都是由公诉人提起公诉,然后再进行审理的,公诉人的诉状,在开庭之前,法官也是会由一些了解的,不可能说出现在法庭上才现场知道事情所有经过的奇葩事儿啊。
李青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环视了我们三个一下,“公安司法,是一家,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就告诉你们吧,不过,你们听完就完了,不要让别人知道,可以么?我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不要再闹大了。”
李青墨说的郑重,我却是应付性的点了点头,至于事情能不能无视,那还要看具体是什么事情,如果不事违反原则的或者丧尽天良的事情,就当没看见也没什么。
看到我点头,李青墨甚至没有去确定我的点头中到底有几分诚意,就有点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开庭那天,公诉机关当庭对洪照直招认的9起强奸杀人案提起公诉,洪照直当场就跟我们说:‘我做的第一起案子就是厕所女尸案,检察院怎么不公诉,审理中为啥也没有人提呢?’当时庭审现场很尴尬:向来都只有被告人否认罪责,哪有被告人自己主动揽罪责的?现场多名法警维持秩序,为了维护法庭的秩序,我没有让他继续就此事讲更多细节。之后该案继续开庭,洪照直当庭被宣判死刑,等待省高院二审。”李青墨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忆那天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阻止他继续陈述案情?”我问道了猫腻的味道。作为一个法官,一个审判长,如果嫌疑人在法庭上胡搅蛮缠,审判长加以制止的话,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人家自己供述自己的罪行,为什么还要阻止呢?
“他供述的那起案子,发生在十八年前,当庭交代的那些作案细节都很细致,和那案子的案情基本一致,也就是他在窗户玻璃李放给我看的那个。虽然过去十八年了,但是当时的那个案子我记得特别清楚,在第一时间,我就基本可以肯定那案子就是他做的。”李青墨又是一个深呼吸,似乎这些事情说起来非常的困难。
“既然你基本可以认定事他做的,为什么阻止他说下去?我问的一直就是这个问题吧。”对于她的这种说话方式我有点不喜欢。好吧,非常的不喜欢。一点都不利索。
“因为十八年前的那起案子,当年就已经破了,也抓到了犯罪嫌疑人,并且宣判后执行了死刑!”李青墨的声音很低,说的内容却让我们三个全都震惊了。
“你,李法官,你是说,洪照直供述的案子,在十八年前就已经结案了,而且凶手还被枪决了?”白冰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着,作为一个警察,一个从小就向往着警察这个职业的女人,她非常虔诚的笃信着司法的公正,李青墨说出的事情,显然也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的。
“对,十八年前就宣判了,那时候我刚刚进入法院,审判那件案子的法官就是当时带我的师傅。那也是我接触的第一件案子。当时我非常的愤怒,觉得那个嫌疑人该死一万次,在法庭宣判他死刑立即执行的时候,我还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师傅为民除害了,为了死去的女人伸冤了,可是,没想到,在这么多年之后,我却听了和当初完全不同的结果。”
“于是你不肯相信事实,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有点怒了,这个女人被鬼缠上一点都不冤,人家自己要在法庭上供述自己的罪行,她却不让,还真是没天理啊。
“是的,现在的舆论闹得这么凶,一旦确定当年的案子属于冤假错案,拿出来重审还是小事,死了人,我师傅他们那一批人都会受到牵连,我是被他们带出来的,现在他们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不可能活过来,我不希望他们在垂垂老矣的时候还因为冤假错案的事情而被调查……”李青墨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呵呵,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那其他人呢?法庭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就这么给瞒下来了?”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呵呵,还什么不想让自己的师傅在老了还背官司,真不知道当年被冤死的那个嫌疑人知道她这些狗屁说法该怎么想。
“当时法庭上事有很多人没错,不过那天并不是什么公审,主要在场的也只有我们几个法官和公诉机关的人在,都是公检法的人,私底下,上面的领导给做了一下调停,就这么过去了,权当他在庭审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也就过去了。反正他身上的人命,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即便没有那一条人命,他也一样是死刑,何苦因为多给他加这么一条人命而让更多的人的背上官司呢?”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就好像他们做了什么好事一样。伤天害理,草菅人命,想这么瞒过去?还真是做的漂亮啊。
“高大哥,这事儿你怎么看?”我把目光投向了高亭。这时候,别说我们三个,就连顾一山都懂了,洪照直一直说的他有事没有做完,他还不能死,指的并不是没杀谁没报复谁,而是自己的罪行没有招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罪犯有人性?也不能这么说,犯下那累累罪行,他肯定不能算是个好人,最多,也就算是个诚实的罪犯吧。
高亭举起水杯,看了看,又放回了茶几上,“渴了,但是不想喝你们家的水,公检法一家,跟你们这种人一家,简直是一种耻辱。沈浩兄弟,咱们能不能再来一次招魂,把洪照直的魂魄找出来,告诉他,这件事儿我们管定了,让他放心吧。有人替他背了罪名,他不乐意,那我们就还那个背罪名的人一个公道。”
“不!你们不能这样!”李青墨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喊了起来,“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刚刚你们不是答应我了么,这件事我告诉你们,你们替我保密,不会告诉别人,为什么你们现在又这么说!你们骗我!骗子!骗子!”女人,状如疯虎,要不是白冰抱着她,她甚至想扑倒高亭身上用手挠他。
“是他点的头,又不是我。”高亭耸了耸肩,我突然想起了郭德纲那句名言,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采。
就在李青墨发狂,高亭无耻,顾一山郁闷的时候我的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刷拉”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我能看到的所有遮挡着玻璃的窗帘和布全都变成了碎片,可是客厅并没有因为窗帘的破碎而亮堂起来,相反的,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第四百零六章 黑暗中的女孩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我能听到李青墨惊慌的喊叫声,也能听到白冰低低的安慰声和高亭捏紧拳头时骨节发出的啪啪脆响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声音听起来都显得那么朦胧而飘渺,而且,还一个个正在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