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栖迟也不用设隔绝神识的结界,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道:“究竟有没有罗刹海密匙?”
“没有,”夏承玄神色如常,“被骗了。”
芮栖迟冷哼一声,夏承玄原本以为他要嘲讽,却没想到芮栖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莫要想太多,我倒是觉得你选择得很对,恐怕斐红湄那女人也是这么想的,为了罗刹海,我们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只可惜,有些东西是代价也换不来的……”
夏承玄觉得师姐师兄的恋师癖又严重了。
“我也探查过几处地方,但是都一无所获,比起我这边的进程,斐红湄那边好一些,起码逆天改命的材料还有能凑齐的可能。”
“莫非有几样难弄的?”夏承玄皱眉道。
芮栖迟眉间阴沉:“斐红湄自己会负责到底,同样,我的事也用不着你们操心,大家各自做好分内的事。”
夏承玄道:“最近很多事的发生都有些蹊跷,似乎都是针对她一人而来,这次也是因为有谣传说罗刹海与琉璃洞天有关联,宗门才派她去带队。”
“这次下山后,我会去九重天外天历练一番。”芮栖迟说道,两人都心知肚明,若要查幕后黑手,九重天外天的嫌疑最大。
夏承玄心里有更大的野心,只说道:“我也会尽力探查。”
芮栖迟看了看他,一双美目把夏承玄打量得汗毛倒竖,才凉凉开口嘲讽道:“啧,还是太弱了,若是指望你,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年月。”
但是夏承玄的心理素质相当好,而且他知道自己的修炼速度绝对不算慢,起码比这位师兄快上一倍不止,但他不能去戳这位师兄的伤疤,于是不动怒却也不肯吃亏,回道:“自是不必师兄担心,禁足百年虽然苦闷,不过有佳人相伴,我倒是觉得这禁闭也值得。”
芮栖迟漂亮的脸又因为强烈的嫉妒而有些扭曲,他哼了一声,将一枚储物袋扔向夏承玄道:“这是给你的,里面有我和斐红湄的本命传讯符,此符是格物宗的秘法,只得了两张,一旦撕毁,我和她都能瞬间感应到地点,你跟在师父身边,如果她有事,你当知道如何做。”
夏承玄没想到斐红湄和芮栖迟竟然能做到如此,接触储物袋时却发现里面还有沉甸甸的其他物品。
芮栖迟懒得跟他说什么,丢下一句:“自己看。”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桃花林,换上一抹温和的笑容,向着阮琉蘅走去。
夏承玄神识探进去,才发现与斐红湄给他的那袋差不多,沉甸甸的是灵石,其他是各种杂物。
斐红湄给的那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其中防御阵盘就有十多个,防御法宝也有几样,品阶都相当不俗。
芮栖迟给的那袋则大部分都是剑修比较需要的伤药及补灵丹,零散也有一些法宝和材料,在储物袋的最底层,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木制成的小匣子。夏承玄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玉简,他将玉简放在额头上,一串艰涩的法诀立刻出现在识海。
竟然是最适合冰灵根修士修炼,却失传了多年的玄冰咒!
玄冰咒是上古冰灵根修士激发潜能的法门,每日练习可以极大加快晋阶速度,但是由于冰灵根修士太过稀少,久而久之竟已失传,不知道师兄从何处得来,但机缘险中求,只怕也费了一番功夫吧。
夏承玄收起了玉简,又将两个储物袋系好。
斐红湄和芮栖迟对阮琉蘅做得再多,夏承玄都不会惊讶,但他们同样无私的对待自己,便不由得夏承玄动容。明明一个个都装作成精的狐狸,对他又是威胁又是嘲讽,却从来不曾忘了他这个师弟,甚至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爱,也是狡黠而直接的,因为他的师姐师兄,无论嘴上多么刻薄,却会以他们的方式来安慰他,甚至信任着他。
这份情,他收下了。
当他走出桃花林时,天色已将晚,阮琉蘅的洞府门前升起了火堆,她正不染一丝烟火气地切着肉片;斐红湄正往肉上涂一些奇怪的调料,用细嫩的桃花枝串起来准备烤制;芮栖迟一本正经地给肉码盘,摆成桃花形;娇娇正在显摆自己的厉害,让那火忽大忽小,玩得不亦乐乎。
这些人,夏承玄心里想,便是我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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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感受到徒弟们的贴心,他们明明看上去很疲惫,似乎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如今却为了陪伴她而留在灵端峰。
芮栖迟成日不是炼丹,就是把夏承玄叫道桃花林喂招,里面乒乒乓乓打得倒是热火朝天,不过阮琉蘅并不担心,栖迟自有分寸,而且夏承玄还需要更多的战斗经验,他毕竟还太年轻。
斐红湄成日陪在她身边,请教阵法知识,但偶尔会走神,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阮琉蘅知道,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抚她,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几日后。
先告辞的是斐红湄,她依依不舍地扯着阮琉蘅的手,但眼神却很坚定。
“师父一定要好好保重……夏师弟不是有百年禁足么,师父要好好看住他啊,莫要让师弟再惹祸,否则金丹期都下不了山,要被人笑话呢。”斐红湄心里暗暗道,夏师弟,不是师姐故意说你坏话,而是师父最好不要出太和啊,外面不安全!
阮琉蘅也点点头道:“我会好好看住他。”
斐红湄满意地下山了。
刚出了山门,便发现山脚处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座小茅屋,那茅屋的样式是斐村独有的特色,黑墙红窗,茅草上撒了驱邪的豆子,屋檐下有大水缸,里面都要养两尾鱼,是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家园。
门口站着飞廉神君,已不知道等了多久,俊秀的脸一看到她,又红了起来。
“娘希匹的,红湄,我……”
斐红湄默默地走了过去,飞廉神君神色一松,再一招袖,两个人连同那茅屋,都不见了身影。
……
随后是不停炼了好几炉丹药的栖迟,他走的前一天还没有任何迹象,只是求着阮琉蘅又熬了汤,再将夏承玄拎到桃花林打了一夜,之后便低调地下了山,甚至未曾道别。
阮琉蘅看着面前芮栖迟留下的丹药,收起之后,抱着娇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她好久。
她感觉自己像是凡间的老人,面对着有自己家庭和事业要忙碌的儿女,一次次迎接他们,又一次次送走他们。
可修士就是这样的群体,他们强大而淡漠感情,在追逐大道的路上,只有不断的修行才是永远的目标。
有人说修士无情,其实他们只是将感情埋藏得更深,更能顺应人世的变迁。
阮琉蘅很快就恢复过来,在娇娇不耐烦前放开了她。
还是应该以教导徒弟为重,夏承玄也该再学一些斗法技巧,才能在外不吃亏。
而后出了洞府,看到绕着桃花林疯跑的夏承玄,已不是曾经的少年样貌,心里不由得想道,总有一天,他也会下山历练,也许……还会有一个风华正茂的道侣,一起带回太和来求她主持。
果然还是让他多跑几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