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这样客气,叫臣受宠若惊。”冯勉依旧笑呵呵的,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打开首层盖子,端出一小碟鸡脯肉,色泽金黄,上浇滚热香油、细碎葱椒,还隐隐飘出酒香。双澄愣了神,冯勉又已抽出二层三层,一碟清烧落苏,不放葱姜,却有芝麻、松子、核桃等作为点缀。又有两盅倒扣,翻开一瞧,原是晶莹剔透粉糯羹汤,浮沉着切成薄薄片状的冬笋与鱼肉,羹汤间还撒有淡淡胡椒,不多不少,香味袭人,却不浓烈。
双澄之前只啃了半块冷掉的胡饼,此时眼前之物在她看来直如天上佳肴一般,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正饿,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望着。
冯勉又从食盒底层端出米饭,九郎因问道:“跟钱桦说过了吗?”
冯勉连连点头,“臣告诉他,九郎去过端王府几次,很喜欢这小黄门,故此端王才将他送到马队中。钱桦也知道太后疼您,应该不会在路上再生事端了。”
“但我看他素来趾高气扬,只怕也是表面应承而已。明日里叫他先带一批人去鹿邑,在那儿安排好道场。”九郎冷冷说着,又向双澄做了个手势,道,“怎么不吃?”
她怔了一下,“给我吃的?”
冯勉笑眯眯地将竹筷置于她手边,“九哥知道你刚才躲在草棚里啃饼子,便叫我去弄些吃的来。凑巧刚才雍丘县令来拜见九哥,厨房里准备了许多菜肴,稍稍加热就行。”
白莹莹的米饭还冒着热气,她想伸手去端,却想起上次急着吃包子,一股汤汁溅了九郎一身的丑事,便倍感局促起来。
“您就别客气了,不然饭菜都凉了。”冯勉一边说着,一边把筷子塞到双澄手中。她不好意思地看看九郎,道:“那你呢?”
“我刚才吃过了……”他端着神色还没说完,冯勉已又盛了些饭送到九郎面前,恭敬道,“九哥请用饭,刚才臣在正厅看着,雍丘官员在场,您只浅尝了几口饭菜,哪里算是吃过了?”
“你又多事!”九郎微带愠怒地睨了他一眼,觉得这胖子是越来越婆妈了。可冯勉已乖巧地合上食盒,圆圆的腰身一扭,悄然退到门边,说了句“臣先告退”便闪身而去。
小屋里就剩了他与双澄两人。九郎回过神来,又望向双澄。视线相撞,她的颊上不知为何飞上一缕红晕,好似桃花拂面。
“发什么愣?”他一本正经道。
“哪……哪有……谁叫你看我的……”双澄支支吾吾地说着,紧紧攥着筷子,不敢再多瞧他一眼。
第十九章 往事旧游浑似梦
“吃吧。”僵坐着也不是办法,他先发话,她才伸筷。摇曳的灯火下,双澄一味低着头吃饭,摆在面前的菜肴香气满溢,她却只偶尔才去夹上一些素菜。
他等了许久,见她还是不去吃那碟黄金鸡肉与冬笋鱼片羹,便略带失望地道:“这两种不合你的口味?”
她摇头,“不是,很好吃。”
“那为何只知道埋头吃饭?”
“……因为在山中的时候就很少吃荤腥。”她带着遗憾道,“所以还不太习惯。”
九郎怔了怔,“是无钱去买?”
“是,过日子都是精打细算,每天用多少是有定额的,超出了就得想法子补回来。不过好在山中蔬果不少,夏日里我摘了杏子去镇上卖,秋日里将果实腌制了,到过年时大户人家开宴席,我还能赚上一些。”双澄指了指那晶莹羹汤中的冬笋片,“这个最能卖钱,也算是时鲜货了,我自己挖出了都不怎么舍得吃。”
他沉默片刻,道:“你现今跟着我的马队,至少不会缺衣少粮,想吃什么,也不必客气。”
她抿抿唇,笑了笑:“其实师傅也常告诫我要管住自己的嘴,练武之人最忌讳变胖。”
“哪里来的那么多顾虑?难道为了练武就天天饿着自己?”九郎不满似的拿起白瓷勺子,将羹汤舀进了她的碗里。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抬手,恰好碰到了他的手侧,却觉悄寂中恍如灯花炸裂,身子猛地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