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澄惊讶之际脱口叫出,冯勉连连拱手,道:“娘子竟没有认出奴婢,跑得那么快,险些叫奴婢追不上了。”
她一怔,低声道:“天光还未大亮,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只不过……”双澄随即又诧异地看着他问道,“冯高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大内的吗?”
冯勉微一忖度,策马与她并肩而立,伸手朝着另一方向指了指。“这里说话不便,还请娘子随我稍稍隐藏一下。”
双澄环顾四处,此地确实太过空旷,若是有人追来,隔着很远便能望到他们的踪迹。此时冯勉已率先策马行向远处的草地,双澄微一犹豫,便也慢慢跟随其后。
此处原是庄稼地,但似乎少人耕种,渐渐被杂草侵占。冯勉行了一程便下马步行,双澄亦翻身下马,紧跟了几步忍不住问道:“冯高品,是九郎叫你来的吗?”
荒草摇曳中,冯勉的身影似乎亦随之不定。
“九哥很担心你。”他笑了笑,道,“可是双澄,你独自一个人在这荒野中做什么呢?”
双澄脚步一顿,攥着缰绳道:“我……冯高品,九郎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他。”
冯勉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打量了她一眼,讶异道:“可是我听说你之前已经跟九郎说,以后都不要再见面……”
“那是被逼无奈!”双澄急切地上前一步,“我现在有急事要告诉他,还请冯高品帮忙,事关重大,一点都不能耽搁了!”
冯勉皱了皱眉:“双澄娘子,奴婢出城也是不容易的,要将你再带进去可就难于登天。你有什么事就转告给奴婢好了。”
她怔然,冯勉虽对她多有帮助体贴,可是淮南王以及怀思太子之事如此机密,怎能直接告诉了他?
“那……官家是不是已经去了繁台?”她咬了咬牙,追问道,“九郎有没有跟在一旁?”
冯勉的神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娘子怎么关切起这些事来?”他再度审度着双澄,见她眼神游移,不由道,“莫非娘子对官家出行的安全不放心?还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事……因此才急着要找九郎。”
她的心蹦跳了几下,因怕再耽搁下去,焦急道:“不管怎样,请你赶紧去繁台,想办法让禁军加强防范。如果九郎也在的话,千万要将他带离繁台,那里,会有危险!”
双澄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冯勉听了一愣,过了片刻,才道:“双澄还是太过牵挂九郎啊!”他忽而信手抛下马鞭,微微扬起脸叹了一声,轻声道:“只顾着儿女私情,却连自己的身世冤仇都能置之脑后,可惜了……”
他话语声轻细,双澄明显地滞碍了一下,心神骤然一震。
这样的语言,这些天来,她曾听凌香说过,也曾听师傅说过,而今这站在面前,依旧一脸和气的冯勉竟然也如此这般地说了同样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她惊慌着哑了声音问道。
冯勉以一种双澄从未见过的眼神瞧着她,这眼神中含着冷意,却也蕴藏无尽的悲悯。
认识至今,他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笑容可掬,然而现在他看着双澄的这种陌生眼神,却让她感到战栗不安,似乎自己已被强行按在了冰天雪地,所有的过往都被揭晓,一丝一毫也不得隐瞒。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呢?你自幼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不喜欢穿什么……我全都知道……可惜,我没料到你只跟九郎相处了那些天,就已经情根深种,以至于到了这般田地。当初官家原是让端王出京到邢州办事,若不是临时变卦,你该结识的就是端王,而不是九郎。”他顾自苦笑了一下,“莫非这也是命中注定,逃也逃不掉的么?”
他近似自语,双澄只觉咽喉处阵阵发堵,强行抑制了自己的情绪,颤声道:“你……你难道也是淮南王的手下?!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勉还未及回答,自远处忽又传来纷杂脚步。她霍然警觉,却见冯勉背后方向杂草摇晃不已,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然而冯勉却并未回身,顾自蹙着眉,淡淡道:“你能逃出那个庄园,该感谢的人就要到了。”
说话间,茂密的草丛被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