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是用右臂抱蒲那,但徽妍仍担心他左臂上的伤口会崩开,忙道,“陛……公子臂上有伤,还是莫抱,放下来吧。”
皇帝却一脸无所谓:“小伤罢了,又不是残疾,我没那么娇贵。”说罢,径自往买吃食的小贩们走过去。
徽妍无法,只得也抱起从音,跟过去。
街市上人来人往,皇帝的侍卫们也不敢松懈,随看上去也像逛街的闲人,却如影随行,始终与皇帝保持着伸手可及的距离。
蒲那和从音嘴馋,什么都想吃,皇帝也大方,每种都买一些,用叶子包作小包,每人手上都挂着几样。
“拿得动么?”皇帝看徽妍把从音的吃食都拿在了手里,满满当当,伸手来替她。
“妾拿得了……”徽妍道,可话没说完,皇帝已经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几样。
一名小贩见了,笑道,“公子好福气,夫人这般好看,一双儿女也机灵可人!”
徽妍听着,面上一热,忙道,“不是……”
“哦?承足下吉言。”皇帝却微笑着打断,顺手赏了小贩几枚钱。
小贩笑得灿烂,连连作揖,大声道,“公子夫人洪福!公子夫人慢行!”
徽妍哑口无言,知道皇帝是故意的,想瞪他。皇帝却根本看也不看他,抱着蒲那,笑眯眯地问他想去何处,想看百戏是么?接着,一派淡定地往街口而去。
“百戏!看叠人!”从音嘴里也兴奋地嚷着,徽妍无奈,只得抱着她跟上。
街口的开阔地上,两班百戏在对擂比艺,围观的人群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侍卫们早已经将近处一间食肆的楼阁包下,徽妍跟着皇帝上去,只见视野开阔,观赏得十分清楚。
蒲那和从音欢呼一声,即刻趴到阑干上看。
“当心些!”徽妍唯恐有失,忙在后面圈住他们的腰。
皇帝觉得有些好笑:“这阑干够高,他二人跌不出去。”
徽妍却道:“公子不知道小童爬高的本事,这阑干也不甚结实。”说罢,劝他们,“王子居次,此处危险,坐到案边看可好?”
“不好!”蒲那和从音异口同声。
“蒲那从音,”皇帝不紧不慢道,“不吃小食了么?不吃舅父便教人取走了。”
蒲那和从音忙回头,只见那些叶子包都打开了,摆着案上,一样一样的教人看着眼馋。二人有些犹豫,似乎想去吃,又放不下演得正精彩的百戏。
“坐下也看得到。来,坐到舅父这里,边看边吃。”皇帝朝他们招招手。
两个小童依言坐下,发现果然如此,于是乖乖地不再去爬阑干,一边吃小食一边看百戏。
徽妍讶然,有些气结。明明自己与他们更熟,像个老母鸡一样围着他们团团转犹是管不来,没想到皇帝说两句话,他们就言听计从。
“做事不在繁,在巧。”皇帝看看徽妍,淡淡一笑,将一包蜜饯推到她面前,片刻,眨眨眼,补充道,“这是太傅当年说的。”
徽妍无语。
百戏表演得精彩,食肆外头一片喝彩之声,蒲那和从音也开心地大叫。皇帝面带微笑,吩咐侍从拿两串钱去打赏。甥舅皆其乐融融,徽妍在一旁看着他跟蒲那说那些把戏的秘密,忽然觉得,他此时全然不似个皇帝,而就是一个讨孩童喜欢的舅父,会带着外甥逛街市看百戏,像个孩子一样玩得开心。
正出神,忽然,皇帝看过来。
四目相对,徽妍怔了一下,忙移开目光,继续看百戏吃蜜饯。
蒲那和从音玩得十分开心,看了百戏之后,皇帝又带他们去街市中买小玩具。云阳街市货物云集,连孩童的小玩物也应有尽有。皇帝似乎对这些十分懂行,带路逛到的店铺,皆丰富精彩。蒲那对一些陶制的小兽和小车马爱不释手,从音则喜欢那些穿着漂亮衣裳的木偶人,皇帝也毫不含糊,全付钱买下。
直到日头偏西,街市上的人渐渐散了,蒲那和从音却意犹未尽,徽妍劝他们日后再逛,二人仍恋恋不舍。
皇帝见状,在一旁说对他们说,长安的街市比这里更大,吃食更多。
“光是行走,一日也走不完。”皇帝道。
小童们目光闪闪。
“到了长安,舅父也带我等去么?”蒲那问。
皇帝笑了笑,却道,“此事须得问过女史,她说可,舅父才敢。”
胡说八道。徽妍好气又好笑。
可皇帝一脸人畜无害,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她说不行就一定不行。
“徽妍……”蒲那和从音立刻满面期待地望着她,眼神可怜兮兮。
徽妍无奈,看皇帝一眼,只得道,“去自然也可,只是王子居次这两日须听话,用膳不可剩,就寝不可打闹。”
蒲那和从音连声答应,小脸笑眯眯的,尽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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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队伍在日落之前回到了长安。
皇帝的御驾走章城门入未央宫,落日的余晖中,阙搂巍峨,城门高耸,期门、羽林将士齐整列队,在御道两边向皇帝行礼。
蒲那和从音跟着徽妍坐在车上,乌溜溜的眼睛到处望,知晓这是庄严肃穆之所,不敢大声吵嚷。
徽妍的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她不辞而别,离开弘农已经近两个月。母亲兄长他们如何想,她不用猜也知道。徽妍虽然一直托人往家里去信,但最多不过报个平安,让他们不至于担忧焦急。这两个月里,她一直避免多想此事,以免失了意志。但如今回来,她就再也躲不了了,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才在宫中落脚,徽妍就像皇帝请辞,说要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