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听了心下暗喜。
孟老太太望着大儿媳姚氏,眼里有了失望。姚氏已是当家主母了,何必还在宝颐身上做文章?不过一个未正名的妾,罚过一次表明长辈的态度就行。一再打罚,表面上打的是林宝颐的脸,实际上打的可是衡哥儿的脸面!衡哥儿带回来的女人不堪,在外人眼里衡哥儿又能好到哪去!
姚氏想不明白,她坚持要处罚林宝颐。孟老太太也不想在王氏、孟聿敏、众多仆妇面前下姚氏面子,闭了眼懒懒说:“你当着这个家呢,你自己看着办吧。”
姚氏没错过孟老太太眼里的失望,她有一瞬间的犹疑,但想到林宝颐,她还是下了命令:“拖出去,杖责三十!”
多了十杖!孟老太太嘲讽地翘起嘴角。姚氏这当家夫人做久了连儿子的妾侍都想捏在手里。这三十杖下去,姚氏再想插手衡哥儿的房里事,就得看衡哥儿愿不愿意了。而林宝颐,姚氏怕是再动不了了!
隔壁的白鹅站不住了,竟然又多了十杖,她的姑娘怎么这么命苦!也就在这时,她听到小秦嬷嬷温柔的声音,真真是天籁之音:“三小姐请宝颐姑娘过去,说宝颐姑娘写的摘录有好些地方她看得都不甚明白,请宝颐姑娘前去解惑。”
孟老太太没睁眼,数着手中佛珠。姚氏嘴发干。王氏、孟聿敏看向姚氏。仆妇、丫头均垂着头不动。每个人都在想:这三小姐请人挑的时候还真是寸啊,是真去解惑还是受哥哥所托护着这林宝颐?而姚氏,是维护自己主母权威还是表现慈母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僭越了
林宝颐坐在孟聿榕书房里,看着她挥毫作画,不语。倒是孟聿榕一心两用,对林宝颐说:“我也护不得你多久,哥哥再不回来,那杖责还是躲不过的。”
林宝颐笑笑,说:“无妨,谢谢你有这片心。”
孟聿榕停下手中笔,看林宝颐一眼,说:“我不用你谢我。我就想知道,你愿意给我哥做妾吗?”
林宝颐看着孟聿榕,心下微动,说:“我不愿意做妾。”
孟聿榕定定看着林宝颐说:“我也不想你给我哥做妾。有你这样的妾在眼前晃,我没进门的嫂子怕是会夜不能寐。到时孟家想求个家宅安宁,怕都是奢望。你去求我哥,让他放你出去吧。这世上女子虽不易,但有他给你撑腰,自在过日子还是可以的。”
林宝颐微偏头看着孟聿榕略带稚气的脸庞,平静说:“在姑奶奶家时我就求过他,他没答应。他说做妾是我最好的出路。”
孟聿榕放下笔,坐于椅上静静看林宝颐一会儿,说:“若你想锦衣玉食过日子,那做妾还真是你最好且唯一的出路。只是我家家规严整,我哥再宠你也不可能让你越过妾的本分去。而一个妾,张扬些还有点看头,称得上是玩意儿;本分了,就跟木头差不多了,无趣又呆板,主子看一眼都会嫌污了他眼。”
林宝颐回看孟聿榕,好半天才开口:“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孟聿榕看看左右,待伺候的丫头全退出书房,才开口:“你问我哥要个儿子,这样即便你不做妾、孩子不入孟氏族谱,我哥还是会照扶你一世。”
林宝颐定定地看着孟聿榕,冷淡说:“我不做妾,为的是堂堂正正地嫁人,而不是没名没分地为你哥守一辈子!”
孟聿榕再看林宝颐一眼,说:“你同我哥共枕同床,再想找正经清白人家是绝无可能了。你想嫁人,是酒夫屠户还是杂役优伶亦或是年老鳏夫?你乡野出身,想来能吃得那份苦。可娇花植黑土、枯骨埋红颜,你当真愿意?”拿起笔,孟聿榕又加一句:“话我只说这一遍,只过你我之耳。若传出去,我可是不认的。”
到的酉时,孟聿衡才回府。丫头请他过来奉上茶后孟聿榕便抽身离开,留孟聿衡、林宝颐在书房。孟聿衡坐于书桌前,端了茶杯,啜过两口便将茶杯置于桌上。
林宝颐见状轻啜一口手中茶,自觉清香甘甜,便又连啜两口,回味之间只觉齿颊留香。前世不喜饮茶,今生未来孟府前无缘这好茶甘水,自也没觉得这饮茶有多好。两世为人,到今日才品得茶的好滋味,终究是晚了些。
孟聿衡看着林宝颐,那端杯、啜饮动作雅致优美,如果她大眼里是贯常的淡然而不是略带讶异的欣喜,谁又能想到这是从乡野来的丫头。林家没落,骨子里的大家气度虽被乡野粗俗侵蚀不少,但锦衣玉食娇养着,规矩礼仪约束着,想重拾那气度还是不难的。看着林宝颐饮完她那杯茶,孟聿衡将自己的那杯递了过去。
林宝颐接过,却没再啜饮,左手托了杯托,右手食指指腹在杯身轻划,清淡诉说:“二夫人过来提了镇南伯史家子的事,大夫人因这事要责罚我。榕姐儿借解惑之名将我叫到她这儿来了。”
孟聿衡只回应了句知道了。
林宝颐这才抬眼看孟聿衡,语调瞬间变得坚毅:“我不想在你们孟家待着,我也不想给你做妾。我要回我家,此生生死婚嫁与你无干!”
孟聿衡看着林宝颐,丹凤眼里加了丝恼怒。刚进府知道母亲下令杖责林宝颐时,他就想过此事林宝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哭、闹绝对是免不了的。可到底是没打着她屁股不是,他好好抚慰抚慰,给她寻些喜欢东西来也就是了。只是他没想到林宝颐会这般决绝,生死婚嫁两不相干!她林宝颐想得倒美,他堂堂的孟府嫡长孙都放下身段让她又踹又咬了,她想不相干难道他就要乖乖放她走?!
他开口了,语音清冽:“想走可以,给我生下儿女。那之后是走是留,你自选。”
林宝颐气急了,拿了手中茶杯朝孟聿衡扔了过去,骂道:“无耻!”
孟聿衡侧身躲过,扬了声音吩咐:“白鹅,给你家姑娘收拾东西搬落松院去!”
守在门外的白鹅又哆嗦了下身子,待听到茶杯碎裂在地的声音,她是彻底没想法了。少爷是个温润大度的,不会拿杯子扔姑娘,绝对是姑娘又僭越了。少爷能容忍姑娘,还要姑娘搬到他的落松院去。可这要叫夫人知道,那杖责三十哪够啊,没五十下才不让姑娘从条凳上下来!
孟聿衡的落松院素来清净,所用的仆妇、小厮也是沉静、稳妥的特性多些。所以林宝颐住进落松院这事并没在落松院掀起多大动静。可消息传到姚氏的兰香苑时,动静却大了点。姚氏乍听这一消息,脸阴沉似锅底。她生的儿子、女儿,竟然这么偏帮外人,下她这个亲娘的面子!等孟大老爷回来,姚氏是狠狠诉了把委屈。孟大老爷一听,怒了,大手一拍桌子,说:“小兔崽子反了他了,取鞭子来!”
姚氏一愣,她就是想诉诉委屈,可没想让儿子挨打啊?赶紧拽了孟大老爷说:“天黑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孟大老爷看看朦胧黑的天色,甩了姚氏,说:“早着呢,等我打了那小兔崽子也不晚!”
姚氏急了,也不管满屋子伺候的婆子、丫头了,冲口说:“那林宝颐还住衡哥儿院里呢!”
孟大老爷看看鞭子,再看看姚氏,强压火气,问:“那林氏不是养在娘院里,怎的衡哥儿现在就要纳了她?”
姚氏干涩开口:“抬妾倒不至于,怕是要收进屋里先伺候着。”接着看眼孟大老爷,埋怨道:“也是你,当初我要在衡哥儿屋里多放两个漂亮丫头能怎么的,你偏不?现在衡哥儿让那美貌林氏迷得五迷三道,真要是夜夜厮守,坏了衡哥儿心性可怎么是好?”
孟大老爷看看天色,再看看姚氏,握紧鞭子一言不发就往落松院走。姚氏一看,坏了,一边叫婆子去知会朝晖堂的孟老太太,一边拉扯孟大老爷不让他走。
孟老太太来了兰香苑,眼一瞪,孟大老爷就老实了。姚氏赶紧从他手里抠出鞭子来给了婆子让她收好。
孟老太太脸色略有缓和,视线在孟大老爷、姚氏脸上睃过,冷冷说句:“衡哥儿不过是收用个姑娘,值当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折腾?你们满京城去看看,哪个公子少爷身边不是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的,只衡哥儿,就一个通房丫头!多收用一个你们怎么就容不下!”
孟大老爷没说话。
姚氏不语,肚里却不痛快:要真是通房丫头,来十个她都能容下。关键是那林氏宝颐不是通房丫头,那可是她这个当家主母都碰不得的姑娘!哪个通房丫头有这么大脸面?!但她不能说了,说出来激起孟大老爷气性,那是连婆婆都压制不住的,累得衡哥儿挨打,她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孟老太太看看姚氏,叹口气,说:“我知你们心思,衡哥儿未娶妻,林氏宝颐在府里你们怕她招眼,引得衡哥儿未来岳家不喜。这样吧,京郊不有咱们的庄子吗,这几天收拾收拾,暑热消了便送她去庄子上住着。待衡哥儿娶了妻生下嫡子,衡哥儿要愿意接她回来,你们也就顺他的意吧。”
姚氏又惊又喜,婆婆这是直接将那林宝颐给放逐了。就算以后衡哥儿会接她回来又能怎样,儿子后院的正妻嫡子已站稳脚跟,哪里还有林宝颐说话的份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他太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