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国之君,想从我手上抢走我女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吧。”
兰翊舒挑了挑眉,笑的极为自信,他虽然不能成为一国之君,但是并不表示,他需要任由他摆布。
“我并不是因为叛逆,或者说不想对你有所亏欠才拒绝,一方面我不感兴趣,二的话,我时常会在想,如果你将皇位传给我,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呢?你想让我以什么继承你的皇位呢?你的儿子,还是已经过世的前太子的儿子,这两个身份,你觉得合适吗?不管我以什么身份继承皇位,皇室都会有一场难以避免的风波,民间的百姓肯定会指指点点,将这个当做谈资,到时候皇室的颜面何存?你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清楚,皇室有些事情,是不能传出去的,不管什么样的解释,都会引起他们的种种猜测。”
兰翊舒贴着御书台站着,神色淡然,就好像,他和文帝讨论着的是别人的事情,而且还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文帝抿着嘴唇,看着一脸认真又严肃的兰翊舒,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一直以为,兰翊舒冷心冷性,尤其是对自己,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他也站在了他的立场为自己考虑过,虽然他说皇室颜面什么的,说的很隐晦,但是文帝知道,他其实是在为他考虑,一旦继承皇位的人是兰翊舒,那么民间必定流言四起,到时候难免宫内的密闻会传出去,毕竟,当年他篡位的事情,现在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而且百姓的想象力向来很丰富,不是没有可能猜测到真相,这些,文帝都考虑过的。流言一段时间自然会过去,而且如果强制镇压,那些百姓有几个脑袋敢在背后议论纷纷,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你别的儿子继承皇位,肯定会时常给我还有漓儿找麻烦,我倒是不怕的,天下之大,还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但是漓儿不行,她牵挂定国公府的人,我觉得你的那些个儿子里面,宸玺是最好的选择,别人我不肯定,但是他,肯定不会害怕,也不会破坏我的幸福。”
也或许,他心里对漓儿也是有男女之情的,但是兰翊舒相信,他绝对不会像颜睿晟或者是颜玉勋尤其是颜司明那样,就算将来有朝一日他当上了皇帝,在他心里,他依旧是他的兄长,他肯定不会因为那一份求而不得的遗憾就为难他和漓儿,而且,那个位置,原本就该是他的。
“六皇子性子不羁,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也随性淡然的很,但就算是这样,我依旧觉得他比我更加适合,比起太子和三皇子他们都更加适合那个位置。他自小在民间长大,深知百姓的疾苦,也吃过苦,了解体恤民情,得民心者的天下,我相信他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而且他有容人之量,至少不是个心胸狭隘容不下别人的人,所以他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你百年之后,不用担心自己其他儿子的生死和处境,可以放心离去,我相信他应该可以做个合格的君主。”
敢和文帝这样大胆讨论这个话题的,估计也就只有兰翊舒了,看那个人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坐上去的位置有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也就只有兰翊舒避如蛇蝎。
兰翊舒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他心里是觉得颜宸玺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当然,他也有私心,皇室的那些皇子,他唯一放心的就只有颜宸玺,他希望自己和苏心漓的下半身能过的安宁幸福,漓儿她太累了,他不希望她再因为某些事情,夜不能寐。
“我和漓儿也会尽心辅佐,不会有任何的保留,还有,你安排的那些人也会,只要他能听进忠言。”
兰翊舒说这些话时,神色平静,而且有理有据,有条不紊的,面面俱到,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和坚持,文帝盯着他,盯着他良久,兰翊舒任由他看着,没有丝毫的退让,良久,结果一如以往的每一次,文帝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你说的这些,朕会考虑的。”
文帝之所以坚持让兰翊舒继承自己的位置,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他的那些儿子会给他找麻烦,不招人妒是庸才,在其他人眼里,兰翊舒没有尊贵的身份,但是却最得他的宠爱,还有太后和贤妃对他也极好,其他人想通过他巴结自己,但是兰翊舒却不为所动,没有与他们任何人为伍,而且还拥有这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他就害怕,自己百年以后,他过得不好,那样的话,九泉之下,他就更没颜面去面对绾月,如果他不愿意成为一国之君,老六确实就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他走的时候不必牵挂。
他现在才四十多,身体正是健壮的时候,要没意外的话,他还能有个十来年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培养老六的话,完全来得及,而且就像兰翊舒说的,如果是颜宸玺为君的话,兰翊舒和苏心漓必定会倾尽所有,对颜宸玺,因为他自小是在民间长大的,文帝的了解并不是很深,只觉得他放荡不羁,他从来没考虑过让他继承自己的位置,所以一直放纵,但是现在想想,他其实也算是具备一国之君的潜质的,至少他有为君者的容人之量。
兰翊舒盯着文帝,听着他叹息,看着他一脸无奈和惋惜的神情,他那双精明又威严的眼睛流露出的是一种浓浓的不舍还有不甘,但是在良久的纠结后,他还是蹙着眉头,选择了妥协,兰翊舒在望着他的时候,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这一年多来他为自己做的种种,对他这个倔强的儿子,他这个一国之君真的是极尽包容的。
长公主的事情,怀安郡主的事情,还有每一件与漓儿有关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涉及到皇室颜面的,虽然每一次他都会和他生气发火,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让他失望,虽然他从来没有去细问,但是他知道,这其中,他是有很多为难之处的,他的那些和他原本就没有多少父子亲情可言的儿子因为他对他的独宠和偏爱,必定生出了更大的不满。其实兰翊舒知道,他每次生气动怒,并不是因为他和漓儿惹出了多大的麻烦,给他留下了烂摊子,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这个态度。
这样万般无奈的文帝,在大殿内烛火的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失意,兰翊舒看着,那颗只因为苏心漓才柔软如冰山一般的心忽然变的有些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忍心。
“谢谢你,父--父亲!”
兰翊舒紧抿着唇,犹豫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
因为兰翊舒态度坚决拒绝为帝一事,文帝心里头是说不出的伤心失意,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兰翊舒在拒绝他的时候,他总觉得他是在赌气,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然后接受这一切,但是今日兰翊舒不同于以往的激进态度,让文帝知道了他的决心,怅惘的他正想着颜宸玺为帝一事的可行性愣神的时候,听到兰翊舒那一句父亲,完全惊呆了,他猛地从晃神中回过神来,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兰翊舒,那里面有一种名为激动欣喜和兴奋的情绪。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文帝盯着兰翊舒,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脸的狂喜,因为太过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而且没有用朕,而是我。
他有很多个儿子女儿,他们都称呼他为父皇,那是敬畏到了极致的称呼,却让那份原本最亲密的父子感情变的有些淡漠生疏,还掺杂了许多与利益权势有关的东西,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仅仅只是将自己当成父亲,但是没有一个人那么做,还有他的那些妃子也是,没几个只是将他当成夫君那么简单,她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盘算,他不是没有孤单落寞的时候,他经常会觉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正因为有极为深刻的切身体会,所以兰翊舒晚上与他说这些话,每一句,他都能听进去。
从兰翊舒回京陵城到现在,文帝做了许多的让步,也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兰翊舒都不怎么领情,固执的要命,就好像和他有仇似的,文帝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兰翊舒能够承认自己这个父亲,叫他一声父亲的,但是他觉得就兰翊舒那牛脾气,这根本就只是个奢望而已,他压根就没想过兰翊舒这个时候会叫他父亲,狂喜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文帝只是傻站着,瞪大着眼睛,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心里却暖暖的,窝心的要命,理智被感性的情绪取代,文帝想,不管这时候兰翊舒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应下的。
相比于文帝的激动,兰翊舒则要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乎的,他挑了挑眉,看向文帝,掩住那双眼睛重重复杂的情绪,波澜不惊的开口道:“既然没听到,那就算了,我先回去了。”
兰翊舒说完,不待愣神的文帝回过神来,兰翊舒就已经转身离去了,他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扭头看向还傻站着的文帝,“我想把和漓儿的婚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