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提出建议,“不管怎样,我先带你和青木离开这里,万一神庙崩塌,十洲倾覆,不至于将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世没有天龙,神庙内的封神大阵不可能破除,神庙不会崩塌。即便大门裂开道口子,外泄的煞气,一时半会也不会太多,从东海传入蓬莱,最快需要七八个时辰,而且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尚是未知数,实在过不去,以阵法将弟子们暂时传送离开也是行的。上一世的时候,最后不也平静下来了?”
苏慕歌心里自有一杆秤,自土曜机缘巧合吞掉天龙之后,痕命中注定是要失败的,“眼下重中之重,是阻止宋珈岚指使三邪宗继续疯狂杀戮下去。痕和宋珈岚分明就是故意趁着师父化神闭关,大肆作践蓬莱。”
裴翊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苏慕歌瞄他一眼:“说到底,你只是不想同宋珈岚正面为敌。”
裴翊脸上透出一抹无奈。
当然不想,那可是他师父。
“我觉着,你还是回去幽都吧。”苏慕歌粲然一笑,摆摆手道,“是我强人所难了,蓬莱的浩劫,师叔的生死,原本就同你无关,你这次没站在宋珈岚那一边,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裴翊猛地锁住她的手腕,静静看着她的眼睛,眉目间隐隐添了几分怒气:“你明知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又何必以退为进的威胁我?”
“我可不敢威胁堂堂幽都王。”苏慕歌抬起头来,认真的回望他,“宋珈岚当初以我的命逼死我师叔,还将他的肉身拿来炼尸。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裴翊不知怎样解释,当年的事情真要清算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苏慕歌向窗内幽幽探了一眼,收回视线时,眼神锐利好似一柄刀子,生硬硬的剐在裴翊脸上:“我吃再多苦,承受再多劫难也无所谓,但我绝不允许谁给我珍视之人不痛快,否则天上地下,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她付出代价!”
裴翊牙关倏然绷紧:“那你想我怎么做?”
“我知你为难,所以你还是先走吧。”
“我走了你……”
“没有你,我一样……”
“够了!”
这一次,终于轮到裴翊来打断了她。
有你没你都一样,此话自魔界时起,就一直在狠狠戳他的心窝子。
裴翊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愈发寒了下去,冰沉着一对眼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许久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警告你,不要在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力。”
苏慕歌困惑道:“我怎么了?”
宋珈岚不在外岛,不在神庙,那一定已经趁乱混进内岛了。
她和宋珈岚这一战不可避免,宋珈岚虽然修为比她高出许多,但银霄凤女火曜全都结成元婴,好巧不巧的,炼尸惧火畏光,她并非全无胜算。
而裴翊夹在她们两人之间,无疑是为难的。
“我为你着想,你发什么脾气?
“我发脾气?”
裴翊逼近一步,压低嗓子道:“只因我曾经辜负过你,你冷漠以待,我自认活该。因此我一再努力,一再哑忍,不断退让,不断妥协,不断践踏我自己的底线,只为拉近同你之间的距离。每当我觉得,我已经离你很近了,但只需那么一步逆了你的意思,立刻便将我推出千丈远。苏慕歌,你且告诉我一句实话,在你心里,我裴翊真就是可有可无的不成?”
比不过她师父师叔,比不过秦铮程天养,甚至连雷婷冉晴空都比不上。
不论他做出多少努力,永远都成为不了她口中“我珍视”之人。
若不然,不会天天给他找不痛快!
苏慕歌被他逼问的莫名且怔忪,眨眨眼,旋即有些无语:“你知道现下情况有多危急么,你知道外岛每一刻都在死人么,现在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
“与我何干?”裴翊讥诮着嗤笑一声,“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拎不清,我还能救谁?”
苏慕歌的神色不由一肃。
裴翊睨着她:“口口声声不同我讲道德,却时时刻刻将你的道德绑架在我身上,你有没有真正在意过我高不高兴,愿不愿意?”
而苏慕歌听来听去,总算是听出一些门道来,忍不住问:“所以,你认为同我在一起,是一件让你不自由,甚至倍感委屈痛苦的事情?”
裴翊指出:“不是你,而是你的态度。”
苏慕歌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不一样?”
裴翊背着手:“你觉着呢?”
如若苏慕歌心中在意着他,他为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但她却一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使他,他心里焉能不憋屈?
他明明是因为爱,才去做这一切。
而在苏慕歌的意识里,全成了因为是正确的,是正义的,所以他就得去做。
这两者能一样么?
裴翊甚至觉得自己用错了方式,对于苏慕歌这样性子的女人,委屈求全只会让她更不把自己当回事。曾经不给她好脸色看的时候,她尚还懂得尊重一下他。如今凡事迁就着她,这女人反将他当成脚下的泥,想踩就踩,想扔就扔。
有些过分。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苏慕歌的脸色也渐渐阴沉起来,同裴翊站在一处,堪称是黑锅二人组。
听伴侣说出同自己相处糟心且累心的话,相信哪个女子心里都会不爽。而苏慕歌此时此刻的心情,从不爽到难堪,最后尽数化为愤怒,只能用“糟糕透顶”四个字来形容。
这种感觉很陌生,以至于有些混乱。
她不就是近来使唤他使唤多了一些,强迫他做了几件他明明能做、但就不爱做的事情,至于这么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