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沐浴着卧牛石和石上的小一。
今夜的仙人顶上,没有一丝风,静悄悄的。
月色下,小一静静盘腿坐着。
过了许久,小一也不能入定。脑子里一会是小天坳,一会是父亲林开山,一会是御剑飞行的仙人,一会又是师父那苍老的面庞……
摇了摇脑袋,将胡思乱想暂且抛开,小一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他心隐约有一丝不安。为了自己已经不人世的爹娘吗?长到十三岁,父母的模样很模糊,也大都是出现梦,虽然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哀和淡淡的失落,可这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他也摸不清、看不透。或许,这只是一种血脉亲情的牵动!
师父才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能飞多好啊!如鸟儿一般……
小一也神往师父所说的那种可以逍遥天地的情形。可这些都不是原由,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心头产生的不安的呢?
……
同一片月光笼罩下,仙人顶里之外,黑风口。
黑风口旁的黑风寨,聚义厅里火把通明,屋间地上摆放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缠满布条的人,布条上浸满血渍。
五个人影围着担架晃动不停。
大当家刘一刀,焦急地原地来回踱步,他油黑的脸上,一道刀疤横贯半个腮帮子。火把明暗,脸上紫红刀疤显憎狞。
旁边站立一位身着儒衫而瘦弱的年人,正低头沉吟不语。其面色焦黄,颌下稀疏几根鼠须,一对鼠眼转动不停。这是山寨的军师,人称吴先生。
吴先生盯着担架上昏睡不动的人,幽幽说道:“这位钱先生,钱大侠!说什么是江湖大派的堂主,什么江湖高手,说什么送我们一场富贵呢……”
刘一刀恨声打断吴先生:“我们帮他不惜与太平镖局翻脸结仇,替他劫了镖。哼哼!他倒好,竟然被太平镖局的袁万章一刀砍成这样,不死不活的。我们哪里去讨什么富贵?不是念及他什么江湖大派,老子我……”说着,神色不禁露出一丝忌惮来。
“大哥!这趟镖送的货物究竟有什么蹊跷,值得他沧海帮一个堂主亲自前来,还许诺我们莫大的好处?”
一个恶声恶气的汉子问道。这是刘一刀把兄弟,黑风寨二当家,名叫钱虎。
刘一刀瞪了钱虎一眼,默不作声回到厅内正的一把木椅上,一屁股坐下后,叹了口气。
“嘿嘿!二当家的,这事我来说!”吴先生打着圆场,干笑两声。
“据山寨弟兄探报,这趟镖,是江湖第一大派天龙派从邻国进的一批石材。这批石材有什么金贵尚不知晓。不知为何不用自己的人押送,却让普通的镖局来走这趟镖。而沧海帮的这位钱堂主主动上门来许诺,只要我们帮他劫了这批石材,自会有沧海帮的人来接应。事成过后,我们可以成为他沧海帮一个堂口。大当家的做黑风堂的堂主,从此永受沧海帮庇护。”
“若不答应这个条件,我们可以获得十万两的酬金。但我们必须对这件事情完全保密,否则,事后他们沧海帮不会承认此事,还会借机铲除我黑风寨。”
“他娘的!现我们把镖劫了,这钱先生却重伤身,也无人给沧海帮传信。我们守着一堆石头也不能当饭吃啊!”钱虎大声咆哮着。
“哼!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应了此事。这个钱先生让山上山下几个郎救治,依然伤情不明,死活不知。我们暂时还无法依靠沧海帮。而袁万章也是生死不明,如果他们镖局与我们生死相拼,我们难道又要回千里太平山脉里钻山沟吗?”一把狠狠拍交椅的扶手上,刘一刀不无懊悔的说道。
“袁万章没死。”吴先生捻着鼠须摇着脑袋答道。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吴先生……”刘一刀神色阴鸷,厉声责问。
吴先生身子俯下,面带惊恐的说道:“刚才山下的弟兄飞马来报,说今儿太平镖局的袁万章被人救醒了,还没来得及给大当家的禀报,请大当家的恕罪,恕罪!”
看着吴先生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刘一刀满意的哼了一声:“袁万章的伤势也很重,没听说太平镇有什么有名的郎啊!不然……”刘一刀心踌躇不定,他皱着眉头看了地上的担架一眼。
“回禀大当家的!”
吴先生眼珠急转,忙满脸带着奸笑上前一步说道:“听说是玄元观的老道士出手救的!”看刘一刀睁大眼睛注视自己,他又讨好说道:“听说这老道士虽是年岁老迈,却有一手过人的医术,何况那道观就一老一小师徒俩,平时多独来独往,不太引人注目。这都是手下兄弟们费心打探来的。”
刘一刀站起身来,大声道:“好——!”
第六章 小弩
晨雾淡淡弥漫山谷,仙人顶上也如薄薄罩了层轻纱。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今儿没喊自己。小一也没意,抽出宝剑跑到院外,将八式玄元剑法舞了一遍。意犹未之下,他想试试后五式剑法。可是这五式剑法,却无身形步法,根本无从施展。只得脑子里熟记一遍这五式玄妙的剑法图谱,这才心有不甘的作罢。
练完剑,小一到灶房用清水抹了把脸后,跑进自己的小屋,把剑重挂墙上。他将床榻旁的大箱子挪开。箱子下是小一挖的一个尺见方的小洞,里面放着几本书和一个小包袱。
师徒俩值钱的家当都这里。自小一到了十三岁以后,师父就把这些交予小一保管了。可平日里也不能时刻随身带着这些东西,怕有丢失,小一便别出心裁挖了这么个小洞来。就是山上真有什么人来,也没人会注意寒酸简陋的小屋的箱子下会暗含玄机。为此,小一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子。
小一取出约二十两银子揣怀里,又把木箱盖上面,然后拍了拍巴掌上的灰尘,回到院子里。见师父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他就一溜小跑着向山下奔去。
仙人顶到山脚,有三里多长的山路。小一腿脚轻快,不大的工夫便奔到山脚下,转过已经歪斜的山门,直向山后而去。
山后树高林密,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后山的山谷包裹的严严实实。顺着小路钻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山谷入口有两条小路,左边是经过仙人顶山脚向山谷深处去的路,右边的路通向离仙人顶不远的一座小山丘,老卢就住此处。
老卢现今有五十多岁了,他祖上也是玄元观的弟子。玄元观慢慢衰败后,老卢的祖上不忍舍弃山门,便此处结庐而居。从此,老卢祖上到了老卢这代,都成了太平山的猎户。他有个儿子,却不甘心如先祖一般老死山窝里。老卢老伴去世之后,儿子去山外做了铁匠,只留下老卢一人此居住。
平时打个野物,腌制个野味什么的,老卢没少关照小一师徒俩。当师徒俩离山外出时,老卢也会去山上照看一下。师徒二人与老卢相处的很亲近。
老卢一人山林里虽逍遥,日子过的却也同样的清贫。所以小一师徒二人手头有了银两,来与老卢处接济帮衬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三步并作两步,小一跑上了山丘,走近一座木屋。
木屋临着几棵参天大树而建,还有未散去的晨雾附近飘荡。这个季节里,树下一片阴凉,偶有树冠晃动,晨光穿透树隙,撒到木屋上,林间空地上,斑驳影动。
这是一个幽静的地方。
“卢大叔,卢大叔吗?”
小一扯着脖子嚎了一嗓子,然后揉揉鼻头调皮的笑着,向四处寻打量着。
“是小一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