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横三好歹亦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此时却如下人一般的顺从。有所察觉,他忙跟着停下来,讨好地问道:“甲执事,您老人家的脸色不好啊!可是行功出了岔子……”
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甲执事顿时跳起来,怒骂道:“你他娘的才出了岔子!”犹自不忿,还作势要踢出一脚。对方不以为忤,反倒是嘿嘿一乐,适时躲闪一旁,连连拱手求饶不已。
甲执事怒色稍缓,兀自端着架子叱道:“老子在此处歇歇脚,等你取了酒肉便一同回山……”见对方还腆着脸皮在磨磨蹭蹭,他两眼一瞪,骂道:“看守门户事关重大,不容耽搁!还不与老子滚……”
横三又是一阵点头哈腰,这才嬉皮笑脸地往着远处跑去。
甲执事很是威严地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背起了双手,还不忘惕然环顾四周。少顷,他竭力挺直了矮小的身板,慢步走向了道旁的酒肆,带着如狼似狈一般的神情,幽幽说道:“这两位瞅着面生啊!既非我玉山修士,却溜到我天震门的地盘上,是欲图不轨……这个还是欲图不轨啊……”
往常难以好好说话,到了正经的时候,甲执事一时词穷。他恨恨揪了下不多的几根胡须,呵斥道:“你这两人好不识趣!见到本执事竟然端坐不动,莫非藐视我天震门不成?”
酒肆的掌柜与伙计早吓得躲起来,只有晏起与东方朔还守在木桌旁。突如其来的一番斥责,让两人颇为错愕不已。一个筑基的小辈,竟敢如此的猖狂无礼,便是倚仗着天震门弟子的身份吗?
晏起兀自坐着不动,而端起了斟满了酒的杯子轻啜浅尝,对周遭的情形浑然未觉。东方朔却是呵呵一笑,起身说道:“你这小辈休得无礼!我二人乃是……”他冲着一旁瞥了眼,转而说道:“我二人不过途径此处,并无歹意!”
甲执事脚下一顿,蛮横地反问道:“你是谁家长辈?”
东方朔好奇说道:“天下皆以修为论尊卑,莫非此处另有规矩……”
“天震门又不是小门小派,自当奉行天下的规矩!”甲执事下巴一抬,故作高深莫测地说道:“若非见你两人的修为稍胜一筹,老子又岂会无故停下公干来问话?”
贸然冲着前辈人物肆意挑衅,这与寻死有何不同?东方朔愣怔了下,随即苦笑着说道:“明知我二人的修为胜你一筹,还如此的放肆……”他转而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接着好奇问道:“寻我二人有何话说?”
“胜我一筹,又有何用!”甲执事冷哼了一声,不假辞色地叱道:“你二人的修为胜得过铁七长老?胜得过我家的胡老大?”
东方朔眼光一闪,惊讶地说道:“你家的两位长老可是元婴后期的高人?真若如此,我家师伯亦多有不如……”他是说身旁饮酒的同样是位元婴前辈,暗示甲执事不得无礼,以免自误。而其婉转的话语适得其反,对方忽地往后一跳,冲着晏起叫道:“夏州元婴修士尽数前往未央海,这位前辈却辗转于此,分明就是欲图不轨!”
“夺——”的一声,晏起猛地将酒杯在桌子上一顿,便欲发作。若非念及初到异地,天震门又与林一渊源不浅,他方才早已拂袖而去。而谁想这个龌龊的小辈竟然这般难缠,还三番五次出言相辱,着实叫人忍无可忍。在大夏的时候,何时受过如此欺凌……
“师伯息怒!”东方朔忙伸手虚拦了下,并传音劝慰了几句。晏起脸色铁青,深深喘了口粗气,又抓起了杯子一口灌下去。酒水下肚,已没了之前的美味,只有淡淡的苦涩。
见眼前的两人胆怯,甲执事不由得豪气大涨,尖着嗓门叫道:“元婴修士又怎样?夏州还没人敢在我天震门的地盘上撒野!不然被我家大长老知晓了,便是化神高人亦救你不得!”
这个甲执事的气焰愈发嚣张,晏师伯则随时要雷霆怒发。东方朔左右张望,神情无奈。杀一个小辈轻而易举,却于事无补。再者说了,这儿并非大夏啊!而此情此景,若是报上师承来历,只能是自取其辱……
挠了挠头,东方朔摸出了一个乾坤袋,随手扔向了甲执事。对方正自叫嚣不止,却手眼灵活,一把抓住了抛来之物,却不依不饶地叱道:“你待如何……”
东方朔并不应声,自认倒霉地拱拱手。一个金丹修士与一个筑基小辈赔礼,奈何!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师父啊!愿您老人家安然无恙!如若不然,今日可真的吃了大亏喽!
察觉手中之物价值不菲,甲执事顾不得逞威风,忙低头盘算了起来。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啧啧!这可是一大笔灵石!天震门弟子多了,这日子亦窘迫起来……
东方朔趁机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我伯侄二人乃久居深山的散修,不晓世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这位道友见谅一二!”
甲执事手上的乾坤袋不见了,抬起头来已是两眼发亮,却带着疑惑说道:“你这散修可比老子的当年富裕多了!”
这人莫非出身散修?东方朔两手一摊,带着满脸的坦诚说道:“若能与天震门的弟子亲近一二,便是舍去全部的身家又有何妨!”他话语一转,又含笑说道:“我与这位道友一见如故,不知可否有缘小斟几杯啊!”
甲执事冲着远处打量一眼,去店铺取酒肉的横三尚未回转。他又背起了双手,佯作矜持地说道:“天下散修是一家!你若是道明来历,我又何至于如此呢……”
东方朔恍然赔笑,伸手虚请了下,说道:“呵呵!还请甲执事移步!”
甲执事神色自得,抬脚走向了一张空桌子,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冲着东方朔摆摆手说道:“这位道友不必客套!我乃天震门执事甲子道……”对方点头会意,忙招呼掌柜的上酒。不一会儿,两人谈笑风生,俨然相熟多年的好友。
晏起独守一桌,沉沉不语。他想不明白林一为何会加入这么一个仙门,还与这些腌臜之辈为伍并深受推崇……
第八百零一章 天意弄人
…………………
玉北镇往东的不远处,一道山岗之上,晏起与东方朔驻足远眺。数十里之外的群山之中,三千丈的断玉峰一柱擎天,气象巍峨。
片刻之后,晏起手扶青髯,轻声自语道:“天震门虽好,却非善地!”
东方朔带着了然的笑容,说道:“甲子道等散修,竟是由当年的师父招收入门!” . .
“是啊!真是出人意料。一伙狡诈凶残之徒,竟然被林道友收拾的服服帖帖,还将其尊为大长老……”晏起犹自难以置信。而东方朔诱之以利,略费周折便从那个甲子道的口中获知了天震门的一切。他在一旁听得清楚,不免心绪难平。
天震门的弟子不多,而四、五百人皆为筑基以上的修为。其中有数十位金丹的修士,还有元婴中期的铁七与元婴初期的胡老大坐镇山门。
如此一个仙门,早已强过大夏玄天门的鼎盛之时!其门主天震子罹难之后,林一下落不明,铁七与胡老大便各立山头,彼此时而争斗,时而联手对外,闹得不亦乐乎。
按理说铁七乃前门主的弟子,又有元婴中期的修为,要对付野心勃勃的胡老大不难。而对方却自恃林一这个靠山,且人多势众,根本不将原来的山门弟子放在眼里。 . .
对此,铁七无可奈何。天震门之中,至少有四百人是胡老大的手下。若非他修为不俗,还有数十个铁杆弟兄,只怕早已被对方扫地出门了……
东方朔有些惋惜地说道:“家师一日不在,这天震门便一日混乱不止!如若不然,我二人便可在此立足了!”
想起铁七与胡老大的凶悍与蛮横,晏起不由得轻轻摇头。与如此两个强人同处一门,只怕以后的日子难以消停。他沉吟了下,问道:“断玉峰天震门的所在,已然见不到有金丹修士与元婴高手的踪影。甲子道所提及的仙门大战,或许属实,不知是何缘故……”
东方朔说道:“据甲子道所言,半月之前,铁七与胡老大带着门中的金丹修士去了海外,只留下筑基弟子看守门户。至于真正的缘由,其满口的胡言乱语,让人难辨其详,呵呵……”
“这天下并无乐土啊!”晏起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当初在大夏的时候,晏某人的威名可是如日中天。当初得知乐成子落荒而回,他曾很不以为然。凡事尽在人为!若是自己到了九州之后,定当可以大展拳脚!谁想好不容易来到了此处,听到的是有关林一的传说,见到的是一个个目空一切的小辈。无论是家族修士,还是甲子道之流,皆没将一个元婴的高人放在眼里。这让他很是郁郁难平,却又无处消解。
据传,当年的后土仙境之行,便有数千的元婴修士与九大化神前辈齐聚一处,可谓盛况空前。九州仙门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林一可是亡命至此,当时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啊!而短短的两百年过去,他竟然在强者如林的九州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稍稍失神,晏起随口问道:“林一……令师已是何等修为?”
东方朔来了劲头,说道:“家师乃元婴后期小成的修为!据传,面对数十元婴高手的围攻,他老人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晏起恍然,自语道:“是了!那柳贤兄妹曾有说过……”他顿了下,患得患失起来。两百年,不!林一的仙境之行,乃百年前的往事。他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用了百多年便成为元婴后期的高手,这……他不由得摇摇头,心事重重地说道:“传言,不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