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胜微微一愕,随声应道:“天下万众,五官相仿者比比皆是也……”
“那小子乃仙、魔、妖一体三修,眸生双瞳……”语不惊人誓不休,皓度如此又道。
玉胜不由得直起了身子,诧然自语道:“远古先贤,皆仙、魔、妖一体,后才有三皇分立……而唯圣贤王者,不得有重瞳之相……”他禁不住惊讶了一声,怔怔看着皓度说道:“龙梵早已魂飞魄散,难不成还有转世之机……”其又往前探身追问道:“真若如此,你怎会错过大好机缘?”
这无数万年以来,皓度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寻找一个人。众所周知,此乃无望之举。或者说,如愿的前景微乎其微。之所谓执念,莫过于此!而他等到今日,好不易见到一个极其相仿的人,却轻易错过,还称之为小子,又是为何……
玉胜没了之前的从容,皓度反倒是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他若是龙梵,从轮回塔逆转而出,经历过前世种种,怎会不认得故人?他若是龙梵,又怎会为了几块晶石而毁我轮回大阵的阵基?”话到此处,他又加了一句:“忒缺德了……”
玉胜渐渐缓过神来,心头竟是若有所失。而此事重大,绝不会被皓度拿来说笑。沉吟了片刻,他按捺不住,问道:“那你说……如此一个非同凡响的年轻人,又会是谁……?”
皓度举着手中的玉壶,脸上带着意犹未尽地笑容,说道:“用了十年,才将轮回法阵修复如初,可被他坑苦了……”话未说完,其两眼中光芒一闪,玄机莫测地反问道:“他……不是龙梵,又能是谁?”
玉胜若有所悟,拈须不语。
皓度转而面向着如画的山谷。清风袭来,山景摇曳。他自顾说道:“前有七星伴月之天生异兆,后又冒出了这么一个人。或有巧合,未必无因,谁说又不是机缘所在呢!而肩负大任者,无不是心志坚韧而惊艳冠绝之辈!适逢他劫难在身,正值苦节独行之际,有无恒久之操、过人之能,不妨拭目以待……”
玉胜缓缓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说道:“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之所谓君子德行,其道中庸……”自古以来,开天辟地定鼎宇内,皆为威震四极而德沛八方的圣贤王者。那样一个年轻人,可堪大任否?
话语悠悠一顿,玉胜接着自问道:“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其转而冲着对面的皓度涩然一笑,又道:“老友莫忘了,我等不过残兵败将两三只,何谈成就大事!而强敌犹在,绝非一个九牧仙域那般的简单。与其再起纷扰,不如坐山看景……”
九牧仙域?原本好好的一个吴牧仙域,非要改成九牧之名,无非要一统天地、人、鬼、神!胜者一方愈发的骄狂,而落败的一方则日渐消沉。许是平淡寂寞的日子过久了,人的心境亦成了潭死水!欲再起波澜,或许要等到那九天雷动风云四起之时!
皓度又一次饮尽了玉壶中的酒,抚着胡须咂巴下嘴,眼光冲着玉胜一闪,说道:“那场浩劫过后,得以幸存者又岂止你我二人!妖域暂且不提,还有……”
玉胜微愕,忙问道:“你离开轮回之地的数十年间,又去了何处……”
第九百三十二章 相形见拙
再一次从入定之中醒来,林一坐着未动,望着黝黑深邃的星空呆呆出神。眼光的尽头,一片五彩的星云正在缓缓远去。那好似夜空中绽放的焰火,瑰丽多彩而又神秘莫测!
片刻之后,星云消失不见,林一的心头有些怅惘,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当眼光落在四周,空旷如旧,寂寥如新,他轻轻摇了摇头。飘零至此,又过去了多少年……
曾记得,在费了一番周折之后,还是将破损的云袍给修补好了。法子倒是不难,而在于炼器的精巧之道。为此,让林一很是有些不耐烦。说难听的,他打小就是个没娘的孩子,虽不失心思缜密,却非在乎枝节末叶的一个人。吃苦受累不怕,怕就怕这般拈针绣花的功夫!百里川将织娘一个女子当作了衣钵传人,或许便是这个缘故!
不过,修士在合体之后,肉身成就元神,便可凭借法力拟化出衣物来。而诸多高人还是喜欢布衣遮体,无非图个舒适自然!
林一不再赤身露体,却也无意打扰龙魔二婴炼制分身,便继续在石坑的不远处琢磨起了另外三样东西。那是来自妖域祭台的三块玉牌,分别为白虎令、玄武令与朱雀令。
估摸着历时一年之后,林一收起了三块令牌。初次得到此物,便在神识查看的时候吃了个亏,令其不敢妄动。而如今他自觉着修为上了一层,忍不住又心痒难禁。
在令牌之中那强大而莫名的气机之下,林一忍受着神识震荡之苦。他用了足足三个月,才将其中那段晦涩难懂的口诀给记了下来。见此法可行,其又用了半年的工夫,得到了另外两块令牌内的口诀。
林一将三段口诀拓印在一块空白的玉简之中,细细加以揣摩。待稍有体会,他却不得不就此作罢。自身的法力难以抵御令牌中的威势,看来只有修至合体之后再加尝试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一依然忙碌不停。他拿出了破损的乾坤四象旗来,好一阵子郁闷。自打十几岁的时候起,这套旗阵便带在身边并于以后的数百年间屡立奇功,却不料在大漠秘境以及万妖谷地下的岩洞内,先后遭致毁坏。此乃来自玄天仙境的宝物,应该是人们所说的仙器一般的存在,怎会如此的不堪呢?
林一想不明白,却不愿丢下这件伴随至今的宝贝。有日久生情之说,对人对物皆是如此!且着手炼制修补一番……
整整三个月,林一使出了浑身的手段来,终将三面损坏的阵旗修复如初。好在另外一面阵旗与阵盘无恙,为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而大功告成之日,其忽而心思一动。
在当初得到这套旗阵之后,四杆小旗内不为神识所窥,而旗杆上却有驱阵布阵之法。藉此,足以施展出阵法的攻守之能。后又寻得乾坤阵盘,使得阵法的威力倍增。不过,直至今日此时,才发觉忽略了什么。
只因乾坤四象旗阵的简便易用,林一从未想过加以祭炼。而既为仙家的宝物,岂能如此的简单?
这么多年以来,尽想着怎么去对付人心的险恶、仙道的沟壑。有过收获,却也在不知不觉中错过、失去了很多……
林一将神识浸入手中的小旗中,颇感意外。青、黑、白、红四面小旗中,无不是云雾蒙蒙而难明究竟。自己已非当初玄元观的练气小辈,而凭借着堪比合体的神识,依然看不透小小的四面阵旗?他又留意起黄色的阵盘,却未见有何异样。
稍作忖思,林一便将一套阵旗、阵盘悬于面前,随即从手指分出几点精血打去,继而加以祭炼起来。不料,这看似寻常的祭炼,却一连持续了多日,颇耗心神之力……
半个月!林一以炼虚中期圆满的修为,祭炼乾坤四象旗阵,竟然用去了半个月!而这不足为奇,令他诧异的还在后头……
星空之下,林一默然独坐。他慢慢收回思绪,内视气海。里面少了龙、魔两婴,却是多了一个怪异的东西。其状如元珠,势若混沌,却四象分明而五行俱全。而那便是曾经的乾坤四象旗阵,在祭炼完毕之后,竟然化作一点光芒飞入到了他的体内,成就了此时的模样。
林一眉梢轻挑,抬手凭空点去。一团五色盈动的光芒霍然而出,四周的情形为之一变。不过瞬间,十万里、百万里,直至神识尽头的三、五百万里,尽为雾雾蒙蒙,便是所在的这块大石头也被笼罩其中。仿若星空之中另辟天地,却又如此混沌不明。而转眼过后,四方分别闪过四道光芒,随之有虎影威势汹汹,朱雀凌空飞舞,玄武雄踞一方,龙影划过天穹。
这一刻,好似混沌将开,四极初明!而置身其中的林一,便如这方天地的主人。只须日月相济,便可万物复生。而他如今没有缔造阴阳的本事,更无施展雨露的手段,便是心神之力亦难以持久……
林一尚不及感受那种乾坤在我的快意,却是禁不住一阵头晕目眩,急忙抬手打出一个法诀。转眼之间,天穹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随同四象匿迹无影,复又化作他气海中的一粒混沌元珠。其豆丁大小的模样,盈盈转动,倒是与那一点天煞雷火相映成辉而又寂寞相伴。
有眼不识宝物啊!将一件仙家至宝当作寻常的阵法用了数百年,还劳力劳神地缝缝补补,叫人情何以堪!
林一咧咧嘴,神色自嘲。待他缓了口气,又暗暗摇了摇头。有多大脚,穿多大的鞋子。乾坤四象旗阵神异不凡,却非自身的法力修为可以自如操纵。整个阵法究的威力如何,尚无从得知。而那四象神兽只是幻影所在,可谓有其形而无其实……
不管怎样,乾坤四象旗阵成为自身的一件法宝,可喜可贺!
林一如此安慰着自己,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石坑。在祭炼收取了旗阵之后,其又独自闭了一次长关。在耗去了两千多仙晶,他总算是有了炼虚后期大成的修为。这期间已过去了多少年?还是记不清了。而龙、魔两婴同样没闲着,且收获多多……
随着林一的心念一动,石坑中缓缓冒出两个人影来。一个背着双手,神色邪狂不羁,周身散发着合体中期圆满的威势;一个抱着双臂,脚步沉稳有力,一举一动间自有睥睨四方的霸气。而后者为了对方炼制分身而耽误了修炼,此时只有合体中期小成的境界。
两人走至近前,双双站定。一个嘴角上扬,怪怪一笑;一个抬起下巴,神态倨傲。
见魔、龙两婴这般德行,林一暗哼了一声。这两位用了几年的工夫炼制出了魔修的分身,便在石坑中一直待到今日。果然不出所料,凭借着大漠秘境中那个昆邪的精血以及‘梵天丹’,再加上充裕的晶石与安心的修炼,两人的修为突飞猛进。而相较之下,本尊显得太过弱小了,难免不被对方看在眼里。
尤其是魔婴,在有了魔骨分身之后,修炼之余不忘揣悟‘天魔九印’。眼下他已将‘玄武印’悟出了成,假以时日五印合一,再有天煞雷火之威,应该可以面对太玄仙人境的高手!而随着修为的提升,龙婴的《升龙诀》之‘解龙诀’已至大成之境,凭借着自身的强悍,足以横行左右。
相形见拙啊!照此下去,本尊的修为会被愈甩愈远。而那两个家伙皆机缘不浅,自己又何必妄自菲薄呢!且待来日、且待来日……
林一正想着见识一下魔婴分身的本事,忽而神色一动。不敢迟疑,他急忙撤去了四周的禁法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林一’霎时消失不见,唯有本尊的眉心两道印痕一闪即逝,且炼虚中期的修为猛涨至合体后期的大成之境。
不过转念之间,星空中有撕裂声响,随即冒出两个人影来。一个白须的老者喜出望外地喊道:“方才见此处有施法的迹象,差一点便被错过,竟然真是这小子……”另外一个黄须的壮汉狞声笑道:“六十年寻遍界外无果,一朝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小子,还我妖坛宝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