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鸿羽闻言,更加将头埋在顾轻寒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他也有人宠爱,有人关心了,即便这些话是假的,他也很开心,从来,都没有感受这种温暖……从来没有……
顾轻寒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任由他痛哭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段鸿羽抽泣的声音才慢慢止住。
捧起他含泪的眸子,这双眼睛,没有媚笑的时候,依然带着魅惑,吸人眼球,他的眼睛很肿,很红,连鼻子都红通通的一片,顾轻寒在他眼睛上轻吻了一下,“哭够了就别哭了,要是把眼睛哭瞎了,朕会心疼的。”
“臣侍是感动的,臣侍不哭了。”伸手胡乱抹了一把泪水,冲着顾轻寒咧嘴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一抹久违的温暖。
“把你爹接进宫里吧,这样你们也可以离得近点。他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给朕,朕必须得好好感谢他。”顾轻寒抱着段鸿羽,将下颚抵在他的发间。
段鸿羽身上怔了一下,闷闷道,“我爹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
“嗯,在臣侍十二岁的时候过世的。”
顾轻寒搂了搂紧段鸿羽,安慰道,“没事,以后朕会代替你爹照顾你的。”
“陛下对臣侍真好。”段鸿羽的声音又带着哭腔,不过这次,是真正的感动。从小,除了父亲和采文外,便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对他非打即骂,从有记忆起,就没见过母亲,只是跟父亲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屋子里,做着最粗重的活……
父亲跟采文去世后,他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无人问津……
现在,终于有人对他好了,即便陛下只是口头上说说,他也很满足了。至少,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陛下会嫌弃臣侍吗??”
“嫌弃你什么?”
“嫌弃臣侍的父亲只是一个妓子……”段鸿羽有些害怕,他的父亲身份那么卑微,要是陛下嫌弃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青楼妓子又怎样?很多人都是被迫卖到青楼的,他们本身也不愿当青楼妓子。何况,你又不能自己选父母,再者,就算他是青楼妓子又怎样,他对你的疼爱会比别人少吗?”
听到这句话,段鸿羽整个心安定了下来,往她怀里蹭了蹭。
“陛下,你想不想听臣侍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想啊,求知不得呢。”
段鸿羽魅惑一笑,脸上充满一种柔和回忆,仿佛时间倒退,回到过去。
“我爹出生在书香世家,外婆直爽干练,得罪了不少人,所以被人设计陷害,满门抄斩。爹爹因为年纪尚小,就被充为官奴,卖身青楼。但是爹爹长得很漂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性格柔顺,引得众人为他竟相争抢,人人欲与爹爹一夜春风。但是爹爹洁身自爱,以命相搏,跟鸨爹说,十六岁之前,卖艺不卖身,鸨爹不敢逼迫,怕逼得急了,爹爹自杀。”
“日子就那样一天一天的过了,爹爹的十六岁,很快就到了。就在爹爹初夜前一天,帝师与几个朝廷官员到青楼,点了一个头牌,那个人就是我爹。帝师跟几个朝廷大官当时到青楼,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以文会友,她们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正气凛然,我爹爹刚好也是喜爱诗词的,就与她们一起对对子,论诗词……就这样,我爹跟帝师惺惺相惜,互相敬佩,皆被对方的才华所惊倒。第一眼,我爹对帝师印像就非常好,以为帝师是一个好人。”
“后来,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有些飘了,那些朝廷大官纷纷退下,留了空余地方给我爹和帝师,谁知帝师竟然,把我爹……”
段鸿羽讲到这里的时候悲伤,似乎在为他父亲不值。
“我爹也没有过多挣扎,因为帝师说了,会把我爹娶回家,加上爹爹爱慕帝师,所以我爹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后面的几天,帝师重金包了我爹,一直陪着我爹。那应该是我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吧,帝师没有食言,找了许多关系,把我爹赎了出来,带回帝都。”
“我爹以为,他的幸福日子就要来临了,没想到,他进去的是地狱,甚至比地狱还要恐怖。我爹被带到帝师府上后,才知道,帝师原来已经娶了正夫了,不仅娶了正夫,她还有四十几房的夫郎……帝师把我爹丢在帝师府上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任由那些正夫,侧夫,夫郎们欺负我爹。”
“她连一个名份也没给我爹,一个也没有……我爹长得又漂亮,又有才情,那些人就疯狂的嫉妒,生怕我爹抢了帝师的宠爱,所以百般羞辱我爹,不给我爹吃喝,还安排一堆的粗活……”
段鸿羽讲到这里带着哭腔,却不让它流下来,只是狠狠的攥着拳着。
“后来,我爹发现,他怀孕了,心里特别高兴,想去见帝师,可一直都见不到他,直到我出生,也没能见得到帝师。后来我三岁的时候,我爹终于见到了帝师,可是帝师根本就不记得我爹是谁,看到我爹瘦骨嶙峋,面色腊黄,还以为我爹爹只是一个小侍……”
“我爹很伤心,从此就一病不起了,可是帝师府上的夫郎们,依然不肯放过我们,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不给看病,连生我,都是我爹自己生的,他们一个接生公也不请。我爹爹生病了后,更是大肆侮辱欺负……”
顾轻寒心里一紧,紧紧抱着段鸿羽,“别说了,别说了,都过去,以后朕会好好侍你的。”
“陛下,你知道吗,他们好过份,每天都来欺负我,还有我的父亲,呜呜……他们一直骂我爹下贱,狐狸精……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爹在碰到帝师之前,冤案重审,我爹随时都可以离开青楼的,可是他却把自己交给了她。”
“我在帝师府上,十二年,整整十二年都没见过帝师,唯一的一次,就是我入宫的那天。”
“乖,别哭了,都过去了,谁敢再说你爹是青楼妓子,朕砍了他的头。”
段鸿羽窝在顾轻寒怀里,失声痛哭,还想接着说,却哽咽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段鸿羽才停止哭泣。窝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顾轻寒看着他的睡颜,紧闭的眸子里挂着一抹泪珠,轻轻将它擦拭掉。心里闪过一抹心疼。
平常时候看到他争宠,吵着闹着要侍寝,想来是心里没有安全感吧。从小生活在那种阴暗的地方,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以为,只要有她的宠爱,只要有侍寝,他就不算失宠,也不被人看不起吗?
真是个笨蛋。
越看,越是怜惜,三岁父亲就病倒了……那他从三岁起,就照顾了他父亲的饮食起居了吗?
摸了摸他的秀发,想将他抱起来,放在软塌上,稍微一动,段鸿羽就醒了过来。
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看着顾轻寒,“陛下,天怎么还没黑。”
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快落山了啊,“天黑做什么?”
“陛下不是说,等臣侍的腰好了,就宠幸臣侍吗,臣侍一直在等着天黑呢,从晨曦等到现在了。”
噗,这人,有没有搞错。
“陛下,您说,我们今晚在凤鸾宫,还是在落羽院呢?陛下是要宠幸臣侍一个晚上,还是几个晚上呀?”
嘴角抽了抽,没救了,真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