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蹲一起间,膝盖上昨天在机场撞到的淤青从及膝的家居裙下露出来些许,不怎么醒目,却仍是忽略不掉。
何况是眼神一向敏锐的简言左。
于是,某双眼睛的眸光暗了又暗,声音几乎沉到极点,“怎么回事?”
池乔期只顾着想怎么才能把如此细碎的残渣全收拾干净,听见简言左问,莫名的抬头看他,眼睛触及他眼神所抵之地,呆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语气并不在意的解释道,“昨天在机场磕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边说着,手里收拾的活儿却没停下。
彻头彻尾的不重视彻底激怒了简言左。
“起来。”简言左直接拉着胳膊把池乔期从地上拽起,一脸薄冰,“我们谈谈。”
池乔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惹怒这尊黑面佛,就仿佛是一瞬间,怒火就燎了原。他很少有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亦或者是有,但是至少她很少见到。
今天算是碰了个正正好好。
谈话的情景,之前在池乔期跟简言左相处中,出现的很是经常。
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剑拔弩张。
两杯热茶,已经差不多快要散尽热气。
简言左也终于在沉寂良久之后,明显克制情绪的开腔,“去医院或者跟我解释清楚,选一个。”
“没什么好解释的。”池乔期淡淡的抬眼,“软组织挫伤而已,没有必要去医院,更何况,我自己本身就是医生。”
简言左努力把情绪恢复到平和,“壳壳,你是医生,那你更应该明白,你跟正常人不一样……”
这句话,简言左只说到一半,握掌成拳数次,下半句,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反倒是池乔期若无其事的接了下去,“简哥哥,我希望你知道,我只是没有痛感,不是没有感觉,更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我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活下去,世界上没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请求你,在我已经明确表明态度之后,你稍微的尊重一点我的选择,可以么?”
池乔期知道她的这句话可能会在一瞬间点燃简言左的怒火,让他原本就已经有些失控的情绪再次失控。
或者,他们会大吵一架。
甚至口不择言。
她并不怕。
简言左是个太理智的人,她亦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如果没有失控,她可能永远问不出她想问的那些话。
如果没有失控,他大概也永远不会把一切坦白开讲。
即使没有可选项,她也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至少不能让一切,成为永远尘封的秘密。
她想问问他,六年前,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什么,他会弃她于不顾。
她更想问问他,既然六年前他已经遗弃了她,为什么,这次还要费尽心思的安排她回来。
在这六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知道,为什么,曾经许诺她说他会一直在,分秒不会离开的他,会在她万念俱灰只剩他这么一丝希望的那一秒,一丝回音也无。
或许,对于他来说,那个电话只是稀疏平常间最普通的一个,却不知,对于那一刻的她来说,那是把已经靠近地狱边缘的她彻底推向万劫深渊的,最终推手。
直至,万劫不复。
☆、7第六章·兜兜转转原点不再
或许,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最让人难过的,不是不了解。
而是洞悉彼此,然后伤害。
那样,最疼。
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疼。
池乔期的话终于像一根针一样,深入而尖锐的扎进了简言左的身体。
在她回来的第二个夜晚,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朝他要一个答案。
她以为他会发火,会失控,会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她想的一切都是错的,他有他的理由,有他那天抛弃她的原因,而那个理由和原因,无论多么苍白,仍是她可以去原谅的。
那样子,无论这六年来,她有多么的怨恨,都可以,去消解。
至少她愿意去尝试着忘记。
让池乔期没有想到的是,简言左并没有。
他只是在听到她挑衅之意四起的话之后,紧紧的抿着嘴深深的喘息了几下,然后,缓慢而失力背转过身去。
勉强能看得见的侧脸,在一度度的咬牙间,紧紧的绷成了一条刚硬的线。
伴随着微微发抖的呼吸声,整个后背,冷的像是要碎掉。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简言左不曾像她想象中那样的向她解释分毫,池乔期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如何开口去询问。
四寂无声。
直到池乔期以为他要以这样的沉默终止这段对话,转身关灯准备就这么进房间时,终于听见简言左充斥着寂寥和无力的声音。
“对不起。”
这一刻,简言左似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