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宝宝才刚刚生下来啊,她只哭了两声,她都还没有睁眼看这世界!
“……”顾时年慌了,她一双水眸定定凝视着那个黑漆漆的隧道大洞口,眼眸里闪过一丝灭顶般的绝望,猩红的血丝满布。
那么难道,她此刻就该跳下去,乖乖把宝宝交给他们,把自己,也推入黑不见底的深渊中吗?
——我应该怎么办?
——妈妈,我该怎么办?
“年年,下来,只要你肯下来!我放你走!我再也不逼你了!我再也不逼了!我求你!”他的嗓音破碎在风里,撕心裂肺地咆哮着,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自己的亲生孩子,只为了要逃离他身边而宁肯去赴死,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们!不是她们!“年年!我求你!”
顾时年扭过头,风将她的头发吹得纷乱,像个暗夜里的疯子一样。
a城的天色逐渐亮起来了,清晨不该是充满希望的时分吗?怎么她却心里,腾起一阵撕裂般的绝望?
原来终究不得圆满。
原来终究她的所想是一场虚妄。
顾时年低下头,看着怀里粉嫩的婴儿,她哭得厉害,那么活泼而充满活力,她绝对不能死。
“年年,我爱你!跟她一起下来,我们一起走!不要再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失去你们一次!不要!”慕修辞整张俊脸已经狰狞,恐惧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想起八岁的那一年,从六层的阁楼掉下来,放声大哭着,眼睁睁看着火苗将自己的妈妈和哥哥吞噬。
门打开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烧得看不出模样的身体,听着医院里的病床上他们沙哑的低吟,和在同一天的时间里,突然化作“滴——”的一声平音的心率测试仪,他眼睁睁地,失去了他们。
十几年后,这样的悲剧,请不要再重演一次。
即便要重演,请上帝带他的命走,而不要是她们!
他爱她,以他余下的生命起誓。
他跑得几近疯狂。
顾时年的胳膊剧烈颤抖着,她的脸被埋在一头乱发里,很快的,她做出决定了。
抱起自己的襁褓里的婴儿,顾时年趁着大亮的天色仔细看了看她,低下头吻了吻宝宝柔嫩的脸蛋。
她小手扒着钢管往后转去,一双死灰般的冷眸盯着慕修辞,她从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接住她。”
什么?
慕修辞一双黑色的瞳孔倏然放大,耳边骤然一声嗡鸣声。
顾时年用力地抱紧了用绳子缠紧的襁褓,眼眸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是冷冽地在鼓励着他往前跑,接着,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将怀里的婴儿抛了出去,一道粉色的抛物线,划过头顶后朝着旁边的铁轨落去。
慕修辞心口狠狠一恸,刹住步子张开双臂去接那个襁褓,几秒种后,他一直死死支撑着的流血的腿一软,跪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黑色的身影倒在铁轨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襁褓。
她——把孩子,抛给他了。
看到她的最后一眼,是她神情圆满地站在两节车厢之间,定定看着他,眼神阴冷而决绝,然后顾时年转身,在火车快要入驶隧道口的时候,看着隧道口铁轨下方的密密匝匝的悬崖丛林,小手放开铁管,纵身一跃——
***
车子不知已经往前行进了多久。
距离那栋被炸毁的茗山小宅,已经很远了。
天色微微,司机忍不住熄了车灯,要停车抽根烟解困。
林苡薇也慢慢坐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骨,哑声道:“这附近……有厕所吗?”
小蔡刚睡醒,揉着眼睛看了看这荒郊野岭的,汗涔涔的,说:“肯定没有了,您要下去吗?我陪着您,咱们一起去。”
“我要去久一点,你也去吗?”
小蔡脸色突然窘迫下来了,她抹了一把脸,小声说了句:“走吧。”
两个人隐匿在草丛里面,小蔡先蹲下身,解决了自己的,然后在没闻到臭味之前,赶紧起身提裤子,说:“那您自己解决吧,我先回到那边去了,放心我就在车边等您,这里还是不够安全,您别乱跑,知道吗?”
林苡薇的脸隐匿在草丛里,看不出神情。
春日清晨还是有些冷,小蔡搓搓手赶紧回去了,一行人在原地,有的吃早餐有的上厕所,司机在抽烟聊天,一群人做短暂的修整。
小蔡拿着压缩饼干,打算等林苡薇回来,洗洗手让她吃点东西,这一整天闹腾得,跟电影似的,太累了。
等了半天,林苡薇还没来。
小蔡蹙眉往哪儿看了看,林苡薇穿着的黑色灯丝绒外套还隐匿在草丛里,她搓着胳膊只好继续等。
等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司机都抽好烟吃好饭了,林苡薇竟然还没回来。
小蔡这下憋不住了,再洁癖她都得去,一边走一边拨开草丛叫:“林小姐,林小姐?”
“你……”
等走到了草丛面前,小蔡才借着慢慢亮起的天色,觉得不是很对劲,她拿手去触摸那个黑色外套,一下子把外套拿起来了!
空的!外套底下是空的!林苡薇呢!
小蔡顿时脸色变得惨白无比,看着这茫茫的天色,她吓呆了,在那边嘶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林小姐……她失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