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问:“给怡贵人熬一锅鸡汤,需要几个人经手?”
王赵氏喃喃道:“鸡是当天采买的,杂工剁脖子放血,帮厨把鸡处理干净,就送到民女这里了。民女让帮厨整治辅料,剩下的就都是民女的活儿。因为怕出事,御膳房有规定,自己的菜自己管,绝不允许第二个人经手。”
秦禛问:“处理鸡的时候,鸡肉有发现异常吗,比如水分比较大之类的。”
王赵氏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没有。”
“调料呢,是湿的吗?”
“不是。”
“你中间离开过吗?”
“不敢离开。”
“烧火的有机会吗?”
“熬鸡汤需要稳火,民女一般用煤。”
王赵氏虽然害怕,但回答并不含糊,简洁清晰,应该是独处时回忆过好多次了。
她的表情谈不上镇定,但完全没有观察周围人态度的意思。
微表情与表达的内容并不矛盾。
秦禛认为,王赵氏目前为止还没有撒过谎——她从大学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对人类的微表情进行观察和验证,尽管水平比不上专家,但应用毫无问题,审讯时绝对如虎添翼。
她说道:“如果你这一环确实没有问题,那么你认为哪里会让人……有机会下药。”
王赵氏思考片刻,摇摇头,“民女从没往宫里送过膳食,可不敢瞎说。”
秦禛道:“如果你不说,你可能就要枉死,你不怕死吗,不怕再也见不到家人吗?”
王赵氏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有什么法子呢?认命吧。”
秦禛点点头。
确实没法子,王赵氏只是一个御膳房的女厨子,家中没有任何势力,如果她不谨言慎行,连累的就是一大家子。
即便委屈死,她也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秦禛问完了,让嬷嬷带第二个宫女上来。
第二个是负责送菜的宫女,叫巧来,十七岁,身体较粗壮,和王赵氏一样,也挨了打,形容狼狈,无法坐下。
秦禛问她传菜的情况。
巧来说,鸡汤一直都是她送的,每一天一大碗,就放在食盒里。食盒中有小炭炉,可保证鸡汤维持烫嘴的温度。
怡贵人怀孕后,嘴特别急,她从不敢中途放下食盒,就怕耽误了。
巧来的表现同样没有明显反常之处。
而且,秦禛认为,如果没人蠢到让厨子下毒,那么就不会有人蠢到让送餐的宫女下毒。
接下来,秦禛问了她和王赵氏一样的问题,“如果你这里没有问题,你认为哪里会出现问题?”
巧来不假思索,“奴婢不知道。”
秦禛道:“你回答得这么快,是之前想过这个问题,还是皇后娘娘曾经问过?”
巧来垂下视线,右侧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动作微小迅速,如果不是初升的太阳正好照在她的侧脸,秦禛都看不见。
这是一种轻蔑的表情。
秦禛道:“回答之前请你想清楚,如果你的答案我不满意,就会有一百大板等着你。”
巧来梗了梗脖子,“实不相瞒,皇后娘娘问过,奴婢也想过。”
她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如果说厨娘怕连累家人,巧来怕什么呢?
据她所知,这位是孤儿,因缘际会进了宫廷,没有家人所累。
怡贵人的小宫女和大宫女有这么可怕吗?
嬷嬷道:“拖下去……”
“慢着。”秦禛看那嬷嬷一眼,继续说道:“我猜,你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有人威胁过你,那个人就在储秀宫。你是孤儿,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么……她能威胁你什么呢?你在宫里有相好的,还是拜了干爹干娘?又或者,你们之前就串通好了,一起谋害了皇上的子嗣。”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观察巧来,力求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微小表情。
当她说道“干爹干娘”时,巧来的眉头微蹙,这说明她下意识地担心了。
而说到“一起谋害了皇上的子嗣”时,她则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秦禛挥挥手,示意嬷嬷带她下去。
不是巧来。
那么储秀宫的大小宫女问题最大。
如果所料不错,有人看似是怡贵人的人,但暗中的主子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