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碗搁放在地上,越潜道:“即便打输也无妨。”
他环视身后茫茫的大湖和山林,悠悠道:“常父,我们有退路。”
即便屯子被攻陷,他们可以搬家,往更隐蔽的地方搬,再建造一个新的居住地,越潜不怕一切从头再来。
自从奴船里逃出来,天地广阔,总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常父听越潜这么一说,抚掌道:“打不赢融兵,倒未必打不赢夷人。”
夷人的武器装备只比梦泽屯的居民好上一些,如果必须往梦泽南部迁徙,遭遇到夷人不得不战斗的话,他们未必会处于下风。
梦泽屯的防御工事布置完毕,屯子里的居民做好准备,等待融兵攻打,起初几天还是有些紧张,渐渐又不放心上。
一日清早,人们照旧去湖面打渔,远远望见湖面上出现一艘大船,那不是夷人的船只,能看到甲板上有几个穿甲胄的人——是融兵!
“咱们快回屯子禀报波那!”
“快走!快走!”
众人连忙收起渔网,赶紧将捕鱼的小舟划回屯子。
小舟还未靠近屯子的渡口,就听见从北面湖畔那儿传来一阵号角声,那是前哨观察到有敌情,向梦泽屯发出的信号。
响亮的号角声惊动林中的动物,也惊动所有在屯子外面活动的族人,众人纷纷跑回屯子,心知大事不妙,是融兵打来了!
越潜站在聚落正中的广场上,他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仓促之下还能拿上武器,穿上甲胄,反应很迅速。
梦泽屯居民大部分是男子,而且正直壮年,他们之前都是刑徒。这些刑徒经历过苦难的磨练,意志坚韧,此刻大敌当年,没有任何人流露出恐惧之情。
越潜身穿布衣,只在上身系一件皮甲,除此再无其他防护,他一手执柄短剑,一手执木盾,全身装备看起来颇简陋。
“波那!波那!”
一群渔夫跑来,跑在最前头的人上气不接下气,他停下来喘口气,囔道:“大事不好!是融兵打来啦!”
其余渔夫七嘴八舌,将他们看到的情况跟越潜禀报。
扫视围聚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潜大声说道:“大家不必慌张,像之前演练的那般应对!”
他这句话使心感不安的老弱不再恐惧,也给准备应战的人们以鼓励。
不能再耽搁,越潜喝道:“走!”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妇孺聚集到村中议事的大屋里,她们战斗力较弱,留守在屯子内部;其余人等,皆跟随越潜赶往传出号角声的地方——靶子岗。
陶号声一直被吹响,声调急促而紧张,吹号的人心急如焚。
越潜等一干人登上靶子岗,远远眺望,望见一条大船已经靠岸,正从船上下来众多士兵,这些都是士兵全副武装,武器精良的融兵。
来的并不是县卒,很可能是泽西渡口的驻兵。
从融船上下来的士兵约莫五十人,其中有一员大将,虎背熊腰,身形高大,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腰间佩戴一件精美的剑鞘,一身锃亮的盔甲,不知是什么来头。
融将把士兵分成两队,一支队伍东行,往吹响号角的地方扑去;另一队伍南行,由融将亲自率领,沿着一条隐秘在林间的小道前进,行走的方向便是梦泽屯。
显然,融兵进攻之前已经探清梦泽屯的位置。
越潜将队伍分作三队,樊春领一支,埋伏在靶子岗的林地里,等待东进的融兵到来。越潜自己领一支,彭震领一支,两只队伍撤回梦泽屯,在进屯子的必经路上埋伏南进的融兵。
越潜领着自己的小队来到一条土沟旁,轻车熟路地找到埋伏地点,他们趴在草丛里,藏在大树后,静候融兵。
融兵急匆匆行进,警惕地打量四周,之前一直在响的号角声突然消失了,林子静得令人不安。
在融将的带来下,融兵逼近梦泽屯,他们并不知道,脚下的林道早被设置陷阱,看起来硬实,实则都是死亡陷阱。
忽然,融兵的队伍里发出彼此起伏的叫声,霎那之间,他们脚下的地面塌陷,不幸踩中陷阱的人,在同伴眼前消失。
不是消失,原来是踩中陷阱,一声惨嚎,摔死在尖锐的木桩上。
“有陷阱!有陷阱!”
融兵四散逃开,唯恐不慎踩到陷阱,丢掉性命,心有余悸,来时雄赳赳气昂昂,此时都感到后怕。
融将呵斥:“慌什么!”
慌乱的士兵立即镇静下来,再不敢支吾,可见这名融将很有威信。
“我等奉郡尉之命,前来抓拿越贼,剿灭奸民,区区几个山民,有什么可怕!”将领很是不屑,大概是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剿贼何须他来,县令派几个县卒就能解决。
融将察看前方的一口陷阱,见到惨死在里头的手下,厉声道:“进村后,但凡男子,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洪亮,很有穿透力,以致埋伏在前方土沟旁的越潜也听见了。
由融将率领的南进融兵沿着道旁的林地行进,再不敢走林道,怕再触动陷阱,他们一路侦查,没有见到越人。
林地的树木茂密,使融兵再无法形成陈列,队伍散乱,有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都的独行。
没多久,出现融将前面的就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土沟,沟上有座木桥。
只要熟读兵书的人,都会知道这里是埋伏的好地点。
融将喊道:“搜索!”
就在此时,林子的东面忽然传出好几声融兵的惨叫,还有簌簌地的箭雨声,前往靶子岗的融兵遭遇到樊春所率领的弓兵袭击。
出其不意的袭击,死伤肯定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