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莹抿嘴微微的笑,舒舒服服的靠在那里,听着车轮辘辘的响着,与春日里的鸟鸣混合在一处,欢快而喜庆,就如新的生命在不断的滋长着,仿佛能听着那细小的声音在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彦莹安安心心的在田庄里养着身子,能吃能喝,十分舒服,一想到自己能生孩子,彦莹就格外快活,她摸着肚子,不住的暗呼侥幸,若是那日没见着简亦非的弟弟与他的生母,只怕自己已经下手了。
好险,好险。
“少夫人,少夫人!”窗户外边响起焦急的呼唤声,彦莹刚刚一抬头,就见秀文秀珠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不得了,可不得了啦!”
“你们慌什么慌!什么事情,慢慢说!”彦莹瞅了两日一眼,见她们额头上全是汗,神色紧张,脸色惨白,心里也是奇怪,百香园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素来稳重的秀文都这般慌慌张张的?
“秦王府……”秀文捂着胸口说了一句,彦莹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秦王府,那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可秀文下边的话又让她震惊了:“秦王府里发生了命案!秦王死了,王妃死了!”
“什么?”彦莹惊得站了起来:“秦王和王妃死了?”她马上想到了程思薇,这事情是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侧妃呢?侧妃可安好?”
“侧妃也死了!”秀珠呼呼的喘着气道:“全死了!”
“全死了?”彦莹望了一眼秀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思薇也死了?那究竟是谁下的手?她原来还以为是程思薇做下的手脚,可现在瞧着又不像,程思薇要杀秦王与王妃,难道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忽然想起程思薇那日里头说的话来:“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我的孙子呢。”
彦莹屏住了呼吸,这句话里分明就有那种生无可恋的意思了,莫非……程思薇因爱生恨,索性拿自己的性命搭在了里边,这样才得了手,将秦王与秦王妃全都谋算了?
“赶紧给我备马车,我要过去看看。”
第二百九十一章
秦王府的大门站着一队羽林郎。见着彦莹过来,大喝了一声:“是谁?秦王府已经被封,无关人等不得出入!”
彦莹笑了笑:“我是秦王的长媳,算不得无关人等。”
“你?”那喊话的羽林郎上上下下打量了彦莹一番,有些犹豫,这时旁边走到一个穿着暗红色常服的官员,匆匆奔到彦莹面前:“少夫人,快些请进。”
这人是刑部查案的官,曾经见过彦莹一次,识得是简亦非的夫人,秦王的儿媳妇,哪里还敢阻拦?赶紧带着彦莹走到了大堂那边。
大堂里停着几具尸体,脸色皆是青白,有些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去。简亦非正跪在一具尸体前边,一动不动。彦莹慢慢的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那尸身,果然是程思薇。
她穿得十分精致,瞧着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簪子首饰搭配得十分得体,描眉画眼,一样都没有错过。彦莹慢慢的在简亦非旁边跪了下来,出神的看着程思薇。她现在显得很平静,眉宇间也不见那日的忧郁,仿佛还带着笑容。
她走的时候,心情应该很是轻快,彦莹望着程思薇,心中低叹一声,那日自己不过只是想知道简亦非究竟是不是程思薇的儿子,这才用了那诈骗的法子,没想到程思薇竟然真相信了,心虚情急之下,做出这种决绝的事情来。
彦莹有几分懊悔,要是当日直接问程思薇,不假口说那管事妈妈告诉秦王妃就好了,或许程思薇还不会这般下手呢。她跪在程思薇面前,不敢再看她的脸,心里很是忐忑不安。简亦非就在她身边,脸上一副悲伤的模样,眼泪掉了个不停,彦莹从怀里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亦非,别难过,你还有我呢,还有我们的孩子呢。”
简亦非转过脸来,望着彦莹,哽咽着道:“母亲,不在了,不在了。”他伸手抓住了那帕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道:“三花,还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这案子查了好几日,也没找出真凶来,只因这事情实在是蹊跷。秦王得了儿子心中高兴,吩咐府中设宴,阖府欢庆。可没想到吃得正高兴,秦王那一桌子坐着的人就个个不舒服起来,下人们慌了手脚,赶紧跑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到了秦王府的时候,回天乏术,那一桌子人都死了。
秦王、秦王妃、侧妃、有了身孕的月美人,还有几个得宠的美人。
刑部仔细勘察了现场,菜里头没有毒,那极有可能是揪里头有毒了。可那一桌的酒已经喝得干干净净,而且当时是先喝酒再上菜,刑部的人提物证时,那里有好几十把酒壶,都洗过了,根本就没法子去判断是不是在酒里下了毒。
即便是酒里下毒,也找不到下毒的人,那日的人实在太多,将秦王府的下人捉了去,个个都大声喊着冤枉,谁也不承认自己做了手脚。刑部大牢里关着秦王府好几百口人,一时间竟然有牢满为患的感觉。
关了差不多大半个月,也没审问出个结果来,刑部只能如实禀报,皇上甚是震怒:“都是一帮酒囊饭袋!这案子怎么就查不出来呢!”
彦莹心里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可她却不能去将这事情说出来,否则说不定简亦非会惹上麻烦。可她又觉得关在大牢里的那些下人们实在可怜,想了又想,最终递了快牌子进宫,请求见皇后娘娘。
“三花,你来见本宫有何事?”王皇后看了一眼彦莹:“听说有了身孕,也不在府里头好好养着,为何又进宫来觐见?”
“皇后娘娘,三花有一桩事情,很想来与娘娘说说。”彦莹诚挚的看着王皇后,声音里充满了崇拜与赞美:“我觉得娘娘乃是天下最开明的,也是最仁心的人,所以这才斗胆来向娘娘进言,若是三花说得不对,还请娘娘恕罪。”
王皇后饶有兴趣的看了彦莹一眼:“你且说来听听。”
“娘娘,我想我们秦王府的惨案,下人肯定是不会做的。”彦莹低眉道:“死的全是主子,下人却毫发无损,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王皇后半闭着眼睛道:“你说下去。”
“三花虽然在秦王府住得不久,可也知道这后院的争斗如火如荼,故此猜测这下毒之人,定然就在那一桌里头。”
“那你说,是谁?”王皇后睁开了眼睛,脸上一片冰凉:“王妃?侧妃?还是那几位美人?”
“三花以为娘娘应该心中有数了。”彦莹淡淡道:“我想,娘娘的猜测应该与我猜的是一样。谁处在劣势,谁便是那下毒之人。”
王皇后嘿嘿的笑了起来:“三花,你竟然这般胆大!你可知道,你这般说,意味着什么?”
彦莹挺直了背,一双眼睛丝毫没有回避:“彦莹只是觉得那些大牢里的下人可怜,不该由他们来受过。我想皇上与娘娘都很是圣明,焉能被赐假象迷惑?这真相揭穿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所以三花索性自己来挑明了说,希望将那些下人放过。”
“可是,若照你这般说,你那夫君可就有连坐之罪了。”王皇后瞥了彦莹一眼:“本宫早两日还在与皇上说,要让简亦非继承了秦王府,若是他母亲下的手,那又怎能再将秦王府交到他的手里?”
“娘娘,请将我夫君贬为庶民,让他来跟三花种田种花。”彦莹朝王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只要留着亦非一条命,我们去那里都好,哪怕是回肖家村种田。”
“你想得倒美,你们走了,谁给大周来培植嘉禾哇?”王皇后呵斥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却有些缓和:“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
彦莹抬头看了王皇后一眼,就见她脸色并不严厉,心中有了底气,朝王皇后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慢慢的由裁春送出了未央宫。
“少夫人,你也太大胆了些。”裁春伸手擦了擦汗珠子:“我站在旁边听着,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
彦莹笑了笑:“这事情盖不住,迟早会被知道的,不如我自己早些说出来,说完以后这心也踏实了。”这大牢里关着几百号下人,她若是不闻不问,真跟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
“好在娘娘没责怪。”裁春笑着将彦莹塞过来的银子放到了袖袋里:“娘娘也真是喜欢少夫人,当然,也是少夫人自己有本事。”
过了几日,这案子就结了,说是查到几个江湖大盗想到秦王府盗窃财物,所以在酒中下毒,想趁乱下手等等。这结案写得很没有说服力,但那些大盗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京城的百姓听了也只是啧啧惊叹:“这般大胆,竟然连秦王府都敢去杀人抢劫!”这里头的真相,就这样被带了过去。
那些关押的下人都被放回了秦王府,圣旨下,简亦非袭爵,但封号被降了一级,成了礼郡王,彦莹成了郡王妃,秦王府赐给两人居住,只是将门口的牌匾换成了礼郡王府。
简亦非与彦莹接了旨,两人面面相觑,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母亲……”简亦非心中难过,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青衣卫,办过那么多的案子,如何不知道这案件应该就是他母亲程思薇的手笔?只是他一直没敢说出来,只是闷到了心里,生怕自己说出来,母亲便是连全尸都落不着。现在刑部结了案,他也算是放了心,不管怎么说,母亲还是没有担这责任,若是皇上不愿意让她葬到秦王的墓地旁边,自己便替她买一块地安葬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