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若带着种种想压都压不下的不祥预感,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却在冲进病房的那一刻,她迅疾的脚步倏尔顿住——
霍季恩静静地站在窗前。
晨光勾勒出这男人的颀长身姿和完美骨架,他周身沾染着微光,从头到脚都显得那般沉静,居然不带丝毫的暴躁和戾气。
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脾气素来不好的霍季恩竟展露出此般淡然的态度,夏子若想不惊讶都不行了,她疑惑地走上前,“你找到他俩了?”
“嗯。”他点点头,隔着窗指了指楼下,“我才发现他们一直坐在那儿。”
夏子若后知后觉地看下去,只见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一对男女。
两抹模糊的轮廓沐浴在清晨的暖光中,彼此依偎,手紧紧地牵着,婷婷怀里依旧抱着那只长耳朵兔子。两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这一刻所表现出的平静令人咋舌,就像是抛却一切杂念,只贪恋最后一瞬完整的幸福;又像是一家三口在用最从容的心态等待最残酷的时刻。
远处的红日尚未跳脱天地间的交界线,光芒分明不刺眼,夏子若的眼睛却涩涩的。她刻意不去深究这对小情侣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多少暗涌,她不得不承认,经历这么一次,弟弟终于长大了。不再任性,不再为所欲为由着性子行事,到底有了大人该有的样子。
霍季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热,在随之而来的柔软触感里,夏子若握住了他的手,“婷婷和子鹏会理解你的决定的。”
宽心的话却宽不了心,霍季恩眸色黯淡,狭长的墨色眼眸里蓄着前所未有的艰涩。他慢慢地收紧掌心,牢牢地回握住她的手,“子若,谢谢你不怪我。”
夏子若怎么可能真的不怪他,只是她无力改变这残忍的现实,只能选择接受罢了。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去叫他们上来吧。”
霍季恩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距离预约的手术时间尚剩下半小时,“让他们再待一会吧。”他说。
“……”
既然结果早已注定,多一分钟、少一分钟也不重要了,与其揪心揪肺地苟延残喘,不如干脆来个利落。很快,夏子鹏和霍婷婷便返回病房。
即便只是司空见惯的小手术,霍季恩还是请了全院经验最丰富的妇产科医生。一位带着大口罩的小护士走进病房,拍了拍婷婷的肩,“别紧张,手术是无痛的,半小时就好。”
“……嗯。”霍婷婷肿着眼睛点了点头。
“医生已经到了,咱们去手术室吧。”小护士说完,转头扫视其他人一眼,“家属不用跟去了,你们在病房等吧。”
夏子鹏攥着婷婷的手,指节泛白,始终不放,“我去手术室门口等。”
“那也行。”小护士应道。
寥落地目送几人往病房门口走去,霍季恩默默低下头。这么多年叱咤商场、翻云覆手,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决定,可此时此刻,他竟然连多看一眼妹妹背影的勇气都没有。
夏子若的眼眶早就红了,护士说得轻巧,一条小生命说没就没,只消半个小时,却不知道唯有当妈妈的人才能够体会这个过程是何其惨痛。
孰料,就当几人跨出病房的一刹那——
一道凌厉的女声骤然袭来:“谁敢拿掉婷婷肚子里的孩子,我跟谁拼命!”
三个人应声一愣,就这么被一位风尘仆仆赶来的女人强行挡在病房门口。这位雍容华贵、相貌端庄的女人一把推开小护士,不由分说便把子鹏和婷婷堵回病房。
与此同时,霍季恩整个人顿如遭雷劈般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