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人听了白秋练的讲述,暗叹了一口气,继而对魏雪道:“丫头,为师先行一步,待你办完了你要办的事,就传音与我。”话音刚落,已施展缩地成寸之术飘然远去了。
魏雪这几年也暗搓搓地凭着蛛丝马迹猜测过师父的过往,她想着或许师父曾经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人妖绝恋,现在大概是触景伤情了,也就随他去了。
魏雪和白秋练携手进了城,由于两人都是姿容出众的美女,再加上魏雪一身道姑装扮,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魏雪边走边听着耳边传音符中传来的蟾宫与荷花的对话,边在心里忍不住狠狠吐槽。她想收回自己的想法了,必须见缝插针地给这个渣男一点苦头吃,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虐渣之友。
刚刚魏雪趁着扔蟾宫下山之际,在他身上留了传音符,好时时留意这个男主人公的动静,毕竟,时隔多年,只记得当时看电视时吐槽的心情,都忘了具体的剧情了。没想到这让魏雪有机会听了个“前男友敲诈已嫁前女友”的戏码。
要说这蟾宫搁在现代,那妥妥的是愤青一个。他三次科举名落孙山,便怨怪考场黑暗,世道不公,想从此放弃功名,与情投意合的歌女荷花成婚,过平淡幸福的生活。谁知荷花做了巡抚的小妾,正巧母亲又离世,刺激之下他便开始仇视世界、自暴自弃了。
先不说蟾宫名落孙山到底真是官场黑暗还是自己本事不够,单是这份心性、承受力就太弱鸡了。古时候考科举考一辈子的也不是没有,他只经历了三次失败就承受不住了,魏雪想着就算他考上了也很难在官场混得开,还不如考不上呢。
还有荷花另嫁,单看她一次次忍受蟾宫的恶言相向,接受他的重金敲诈,说明她对蟾宫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不然她一个巡抚小妾,私房又这么多,就算随便花钱找几个人人都能把蟾宫这个麻烦解决了。再说巡抚当初要纳他为妾,她一个卑微的歌女,也许是胆小不敢反抗得罪巡抚,也许是为了不牵连蟾宫,这中间的可能太多了……
魏雪陪着秋练找蟾宫,来到一家酒馆。酒馆大厅,蟾宫拍着桌子怒骂酒馆老板:“你这个势力小人,看我如今落魄了,就连酒钱都不给我赊欠了!”
酒馆老板无奈地对蟾宫解释:“蟾秀才,不是我不给你赊欠,只是你已在本店欠了十两酒钱了,我也是小本生意,不能再给你赊欠了。”
蟾宫仍旧愤怒道:“借口,都是借口,你分明是看不起我!”
老板思考了一会,妥协道:“要不这样,你今天给我写一幅字,我这银子,也不让你还了。”
蟾宫想了想:“那好,你先给我上酒,喝完了我给你写。”
白秋练疑惑地问魏雪:“慧姐姐,为什么要蟾宫写字,那位大伯才给他酒喝?”
魏雪在心里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因为在人间,人都是要吃饭穿衣才能活下去的,而这些东西都需要用钱买。所以凡人用各种手段去赚钱,你看,街边卖首饰的、卖吃食的,包括这家卖酒的店家,都是在赚钱。蟾宫在这里喝酒,当然也要给钱,不然店家靠什么吃饭,他们也有父母妻儿要养啊!这店家让蟾宫写字换钱,估摸着也是被蟾宫搅得没办法了,刚好蟾宫的字写得不错,能换几个钱,就用这种方法打发了蟾宫。”
白秋练闻言,皱了皱眉,继而又转头担忧地看向蟾宫。
蟾宫喝完酒,正要起身离开,被酒馆老板拦住,老板拿来纸笔,蟾宫摇摇晃晃地挥毫写下一首诗,写完便将纸兜头扔向老板。老板接过蟾宫的诗作一看,当即气得差点仰倒,只见纸上写着: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你也反腐败,他也反腐败,喜怒哀乐--一起都到心头来。奇也不必奇,怪也不必怪,五子登科--总比两袖清风更可爱。台前发宏论,幕后发邪财,几分庄严、几分虚伪、几分坚定、几分徘徊,此中奥妙,谁能解得开。
酒馆老板抖着手指指着蟾宫道:“你,你,我怜你孤苦,时常给你赊账,没想到你如此作为。你走!我们小小酒馆,供不起你这尊大佛,算我倒霉,你欠的酒钱就当你还了。”便让小二帮着生拉硬扯地将蟾宫轰了出去。
老板娘也在旁边叉着腰骂:“死老头子,就跟你说不要这么好心,老是让他赊账,赊赊赊,人家将好心当成驴肝肺,就你烂好心,叫你不听我劝,叫你不听我……”边骂着便拧着酒馆老板的腰间嫩肉。老板娘出够了气,一把夺过老板手中的诗作,气得就要一把撕碎:“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还秀才呢?做的诗还把屁股往上写,比我这个乡野村妇还不如。”老板连忙拉住老伴的胳膊阻止:“哎哎,败家娘们,好歹这字能换几两银子呢。”
“十万个为什么”白秋练再次提问“百科全书”魏雪:“刚刚这大伯不是答应只要蟾宫写了诗,就让他喝酒吗?为什么现在写了,又把他赶出去呢?”
魏雪尽量让自己不冷笑出声:“蟾宫写的是一首骂人的歪诗,人家能不生气吗?连付个酒钱都不认真。”当谁都欠了他似的。
喝得烂醉的蟾宫一摇三晃地出了酒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城门口,出城归府的巡抚坐着八抬大轿、由官差在前方开道,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行来,路边行人纷纷跪地避让。
蟾宫看着威风赫赫的巡抚,满脸讽刺和轻蔑的笑,不避不让,直直朝前走去。开路侍卫用拿起棍棒驱赶着蟾宫:“哪里来的醉鬼,别碍了大人的道,给我滚一边去。”
蟾宫疯狂大笑:“哈哈哈……什么狗屁巡抚,不过一白痴尔。”
“岂有此理,竟然口出狂言,辱骂巡抚大人。”侍卫们吓得心肝颤,生怕巡抚怪罪他们,纷纷举起棍子,雨点般的打在蟾宫身上,好让蟾宫识趣的快快离开。哪知蟾宫越打越来劲,边狂笑边骂:“狗屁巡抚,白痴、王八,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
前面的动静被坐在轿中的巡抚听到了,他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自己在这地界就是土皇帝,还没人敢对自己这么无礼,他扯开轿帘,操着尖细的嗓音狠狠道:“打!给我将这狂徒狠狠地打!”
无情的棍棒落在蟾宫的背上、脚上、额头上,蟾宫被打得无力招架、头破血流,他却痴痴地笑了,闭上眼,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从酒馆中出来的秋练看到蟾宫如此,心疼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也不待魏雪阻止,已经施法将蟾宫救了出来,带到附近湖泊的一艘无人的渔船上。
渔船上,秋练细心地为蟾宫清洗着伤口,蟾宫的双眼如一潭死水,静静地盯着秋练,无一丝涟漪:“又是你?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那些奴才打死我?”说完,一把夺下秋练正在给他擦伤口的丝帕,扔进湖中。
秋练心疼地按住挣扎的蟾宫:“你别乱动,让我给你上好药……”
蟾宫一把推开秋练:“你滚开!”
秋练悲伤又疑惑地看着蟾宫:“你为什么要那么悲哀绝望?为什么就不想好好活着呢?”
蟾宫疑惑地看着秋练一会,笃定地道:“不,你不是花船上的姑娘,你的眼睛太干净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直跟着我?”
秋练固执地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如此自暴自弃,为什么不好好生活?”
蟾宫闻言冷笑一声,不知为何,有了和人聊一聊过往的欲望:“我自幼便失了父亲,母亲在财主家帮佣,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供我读书。五年前,我终于考取了秀才,我和母亲都很高兴,我踌躇满志,继续到省城参加会试,希望中举、考状元,以此报效母亲、光耀门楣,谁知考场黑暗,一连三年,我都名落孙山。我对考取功名充满了失望,这时候,我遇见了荷花。荷花是一名歌女,我与她情投意合、互许终生,我不嫌弃她的身份,决定为她放弃功名利禄,与她过平淡幸福的生活。谁知,她竟然贪慕荣华富贵,背弃了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做了巡抚的小妾,母亲又在那时得病离世,至死都没享过一天福。至此,我终于明白,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公正、真情,为何善良的母亲没有好报,那作恶的巡抚却高官厚禄。既然如此,我还留恋什么?我为什么要做个君子?我恨这个虚伪的世界,我要做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哈哈哈……”
秋练不知如何劝慰蟾宫,只觉得蟾宫如此可怜,最终只懦懦地申辩了一句:“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蟾宫发泄完,又问秋练:“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秋练老实交代:“我是湖中修炼的白鱼,就是你上次救的那条红玉的妹妹……”
“哈哈哈,既然你是鱼,就好好去过鱼的生活吧!来人间参合什么。”觉得受到愚弄的蟾宫突然抱起秋练,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入湖中,自己划着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躲在船的另一侧的魏雪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回头看了看水中的秋练,决定先留下来教育教育这个蟾宫。
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蟾宫面前的魏雪吓了蟾宫好大一跳:“是你?!”
魏雪用道术将行使中的船定住,横眉竖目地怒骂蟾宫:“你这个人渣,我妹妹好心救了你,你竟然将她扔进河里,要是没有我救她,她早就淹死了,你这人狼心狗肺,比那巡抚都不如,活该你的相好抛弃你!”
蟾宫本来听了魏雪的话,还有一点点愧疚,听到魏雪后面的话,顿时怒火冲顶了,讽刺道:“你妹妹不是说她是鱼妖吗,我将她扔下去不是如鱼得水嘛!”
“哼!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相信她说的这话吗?我看你,自己没什么才学,眼高于顶,以为自己才学天下第一,考不上举人就怪老天、怪朝廷,从来没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四肢健全,还要自己的老母亲当下人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只想着高中后给她享福,怎么不想想自己四肢健全,先去赚钱为她分摊负担?哦,她劳累死了,就怪世道黑暗,怎么不想想自己不孝?还有啊,就算荷花嫁了人,人家欠你什么了?什么为她付出青春放弃功名,貌似是你自己懦弱无能不敢面对失败自己不去考,关她什么事?还有,你为他浪费了哪门子青春啊?”
“……”蟾宫气得胸快要炸开一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啊,我们秋练欠你什么了?让你一再对她无礼?她怎么说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竟然恩将仇报,在不知道她会不会水的情况下扔她下河,这不是谋杀吗?”
蟾宫气得口不择言道:“我求她救了吗?那是她自甘下贱,自己贴上来的。麻烦你这死道姑管好他,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这两句话,刚好被赶上来的秋练听到了,她黯然地问:“蟾宫,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
蟾宫的脸上闪过尴尬,继而又被愤怒取代:“看你们抛头露面的,穿着打扮又奇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