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鹰?”燕云听到燕鹰的名字身体微微一颤,自从在安阳潘家旧宅的后山上姐弟两人一场恶战之后,燕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燕鹰,这两姐弟从小相依为命,为了寻找家族秘宝和母亲的下落不远万里远赴中原,谁知此刻却天各一方。燕云想起不免有些心痛,沉默片刻抬起头说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段二娥有些为难地说道,“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燕云抓着段二娥的手说道,“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段二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好像听到从北平传来的什么消息便急匆匆地带着一群日本人离开了!”
“他现在还和那些日本人在一起?”燕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忘记了爷爷就是死在那群日本人的手里的吗?段姑娘你告诉我燕鹰向哪个方向去了!”燕云紧紧地握着段二娥那匹马的缰绳狠狠地说道。
“出了什么事?”说话间冯万春披着衣服一面向外走,一面大声地询问道,走到门口见段二娥与金龙已经回来,不禁眉开眼笑道,“哈哈,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站在外面?快点儿进来!”
“冯爷爷!”金龙见到冯万春自是开心无比,冯万春上前将金龙从马上抱下来捏捏小脸,一面抱着金龙向里走一面说道:“你小子到哪里玩去了,让你冯爷爷我担心啊!”
“段姑娘,进去吧!”潘俊拉过被燕云紧紧握着的缰绳说道,“咱们进去说!”
段二娥点了点头瞥了燕云一眼,只见燕云此时早已火冒三丈,紧紧地握着拳头。段二娥从马上下来之后随从潘俊走入院中,潘俊将那马拴在马厩中,才缓缓回到屋子之中。
刚一跨入屋子,便觉屋子内的空气极为压抑,冯万春怀中抱着金龙,金龙在冯万春的耳边小声地耳语着,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而燕云和段二娥分坐在土炕的两端,段二娥如同犯了什么错一样低垂着头不时抬起头望一眼燕云,而燕云始终怒火难消,拳头紧紧地攥着。
“好了,段姑娘你详细说说今天的情形吧!”潘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
“嗯!”段二娥点了点头。
原来前面镇子的那些日本人便是燕鹰派去埋伏下来的,不知燕鹰如何得知他们会走这条路线,不过对此燕鹰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本来准备在那里将几个人一并擒获,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们估算燕云等人将至的那天晚上,村子之中忽然冒出几只怪异的虫子,那些虫子比皮猴要凶猛得多,顷刻之间燕鹰派去埋伏的日本虫师便损失殆尽。仓皇出逃者回到距离此处十数里的岗楼将所发生的一切告知燕鹰,燕鹰连夜来到那个镇中,但见镇子里全部是自己派去人的尸体,并未发现潘俊一行人,于是便顺路悄悄追赶。
在冯万春等人在此处落脚之时,燕鹰早已经派人潜入村中,只是燕鹰知道这一行人中除了段二娥与金龙之外全部都身怀绝技,自己手下这一干人等恐怕难以应对,这才想出了这个调虎离山的计策来,他深知潘俊的为人,一旦后面的村庄发生变故必定会前去救援,那么他便有了可乘之机。因此他带着另外一群人始终躲藏在这片桦树林深处静待时机,果不其然,冯万春和燕云见那村庄起火便驱马去救,燕鹰趁着这个机会将段二娥和金龙劫走。
“可是后来燕鹰为什么会放你们回来呢?”冯万春疑惑地问道,忽然冯万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段丫头,燕鹰那兔崽子不会尾随你追到这里来吧?”
段二娥皱了皱眉头,未等开口便听到院门传来“吱呀”一声,冯万春手疾眼快,连忙将一旁的煤油灯熄灭,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黑洞洞的。燕云趴在窗前,将窗户捅开一个小眼向外张望,只见外面明晃晃的月亮之下院门已经被推开了,只是门口却全然没有半个人影。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隔壁的房间传来乔荣的阵阵鼾声。
过了片刻,忽然见一个黑影如同喝醉的醉汉从门外一侧晃晃悠悠地向内中走来,刚走出三四步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良久不见有丝毫动静,屋子中的人看得清楚,静待片刻潘俊轻声说道:“你们在屋子里稍等片刻,我出去看看!”
“潘哥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燕云说完不等潘俊推辞便跟着他向门外走去。
轻轻地推开房门,月光很亮,潘俊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待他双眼完全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之后,发现那个人此时正趴在距离自己有一两丈远的地方,一摊黑糊糊的液体从他前面的台阶流淌下来,潘俊心知不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入潘俊的鼻孔。
潘俊伸出手按在他的脖子上,谁知正在此时那人豁地一下转过身来,潘俊一惊,未及向后退便被那人死死地掐住胳膊,力道之大指甲已经切入肌肤,而此前一直跟在潘俊身边的燕云看见那人的脸不禁“啊”的一声尖叫,燕云从小便与皮猴为伍,按说这胆子慢说是女子即便是一般的男子也不如她,可还是被眼前这人的那张脸惊住了。
而潘俊此时也发觉眼前这人的脸像是被人硬生生剥去了一般,岑岑裸露在外的白骨和血丝密布在脸上,一只眼球已经不知所踪,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斜斜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双手紧紧地抓着潘俊的胳膊,被凝固的血液粘住的嘴唇一直在微微颤抖似乎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潘俊躬下身子一面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怪人,一面问道,“你想说什么吗?”
只见那人似乎极为费力,胸脯快速地上下起伏着,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只是苦于难以张开那张被凝血粘住的嘴唇。忽然他颈部绷得紧紧的,脖颈青筋迸出,嘴唇终于分开了:“走!”这声音极为粗重,是从喉管硬生生喷出来的,而这一声吼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吼完之后胸脯起伏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潘哥哥,他……他是日本人?”燕云刚刚一直在打量着眼前这人的衣着,发现他身上所穿的与之前见到的那些会驱虫的日本人毫无二致。
潘俊点了点头,用力将扣着自己胳膊的手臂掰开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尾随段姑娘而来的日本人应该不止他一个!”说完潘俊沉吟片刻说道,“你留在这里和冯师傅保护段二娥和金龙,我出去看看!”
“潘哥哥,你小心点儿!”燕云话音刚落,潘俊已经走出了大门。
这是个只有数十户人家的村落,一条小路纵贯南北,西面距离黄河十数里,而东面则是绵亘的大山,月光之下潘俊顺着那条贯穿整个村子的小路向北面的那片桦树林而去,刚走出百十步,伴随着一股恶心的臭味,潘俊远远地望见前面横竖躺着三四具尸体,那些人似乎全是在毫无防备之下瞬间毙命的,而尸体极为恐怖,胳膊或是大腿上的肉被硬生生撕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潘俊拂袖掩面,遮蔽住那难闻的气味,脚上的步子加快了许多,这些尸体与白天死在桦树林中的那些尸体几乎一模一样,应该都是那蒙古死亡之虫所为。
他又走出数百步,在接近村口的地方发现了不下十具日本人驱虫师的尸体,这些人的服饰几乎一模一样,潘俊警惕地躬下身子,地面上的血迹尚未凝固,恐怕那蒙古死亡之虫尚未走远,上一次侥幸从那怪虫面前虎口脱险,如果此刻那凶猛怪虫再次出现的话恐怕自己也很难抵挡。
正在此时,潘俊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是从村子里传来的。
“潘哥哥,怎么样?”燕云一面向前跑一面喊道,方才她回到屋中告诉冯万春院子内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心中却始终担心潘俊的安危,于是又跑了出来,只见潘俊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说道:“全死了!”
“一个活口也没有?”燕云本想可以抓到一个半个日本人然后能从他的口中得知弟弟燕鹰的下落,此刻多少有些失落。
潘俊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那些被蒙古死亡之虫所杀的尸体,心中的疑惑一点点蔓延开来。
屋子里一直漆黑一片,段二娥抱着金龙靠在墙边酣然如梦,一直坐在门口的燕云此刻也已经睡熟了。潘俊坐在燕云身边,一个多月的时间身边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曾经看着自己长大的潘璞竟然顷刻之间背叛了自己,本以为自己对驱虫师家族了如指掌,转眼间发现自己对它是如此的陌生,还有那神秘莫测的时淼淼!
时淼淼,瞬间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出现在潘俊的面前,她含着泪坐在自己的面前,泪珠倒映着眼前的篝火,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底摘掉挂在脸上的人皮面具,与想象中的一样,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比那人皮面具还要惊艳动人,她微微地笑了笑,一颗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你相信我吗?”时淼淼望着潘俊说道。
一时间潘俊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者是他根本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因为此前和此后的事情像是被一只手硬生生地从潘俊的记忆中抹除了一般。这段时间潘俊一直在竭力回想着那些事情,然而最后只能让自己头痛难耐。
“潘俊!”
潘俊的身体猛然一颤,他扭过头只见冯万春正站在自己身旁,冯万春轻轻地拍了拍潘俊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出来。
潘俊点了点头,望了一眼炕上熟睡的三个人,于是跟随冯万春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外面月朗星稀,可能是因为身边群山缭绕的关系,月亮显得格外的大,清冷的月光照在下面这片神秘的大地上,冯万春已经将门口的那具尸体处理掉了,两个人走出大门,冯万春蹲坐在门口掏出一根烟点上看了一眼潘俊说道:“小子,那天晚上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潘俊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满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不知为什么那晚自从我追着时淼淼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像是……”潘俊眉头紧锁地说道。
“像是被人抹去了一样对吗?”冯万春像是已经意料到了潘俊要说什么一般,幽幽地吸着烟说道。
“嗯!”潘俊诧异地望着冯万春正,准备发问,只见冯万春摆了摆手说道,“我曾经有过和你类似的经历,当我醒来的时候几乎一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
“是啊!”潘俊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河南,躺在一家客栈之中,而时姑娘却早已经没了踪迹!”
“原来是这样!”冯万春的手上掐着一根烟,若有所思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潘俊,你有没有发现有些奇怪,昨天下午桦树林中的那群日本人莫名其妙地死在蒙古死亡之虫的手中,而今天晚上那些尾随段丫头来的日本人也是死在蒙古死虫的手下,似乎有人在暗中帮着咱们!”
“嗯,我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潘俊坐在冯万春身旁说道,“其实关于这蒙古死亡之虫的来历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今天下午却碍于乔荣的身份因此没有细说!”
“哦?”冯万春叼着烟盯着潘俊。
“其实这火系驱虫师家族在数百年前便形成了几个分支,其中以新疆的欧阳家族与远走扶桑的松井家族最为强盛,火系家族的秘宝一直由这两支家族的人轮流保管。因此,大多时候大家只是知道火系家族只有这两个分支,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分支,那就是远走漠北的那个火系驱虫师家族!”潘俊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火系驱虫师的第三个分支?”冯万春听得出神,完全忘记了嘴上那根未点燃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