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宋卿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但是眼皮却格外的沉重,怎么醒也醒不过来。
如此反复的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之间被刺耳的敲锣声惊醒,宋卿猛地睁开眼,室内还是一片漆黑,原本静寂的空气却一下子躁动起来。
紧接着,只听到吱呀一声——
门被人拉开,一名大汉手里拿着木棍在门板上重重的敲了两下,声音粗哑的吼道:“动作快点!”
然后角落里卷缩着的人影发出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全都慢慢地站了起来,通过门朝外面走去。
宋卿挣扎着试图让自己坐起来,但是手脚发软完全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浑身发软,身体却冰凉的像是一块生铁,喉咙发着火烧......十分清楚自己此时正在发着烧。这是古代,一场小感冒也很有可能夺走她的性命。门口站着一个大汉,正不断地敲击竖栏,粗鲁的骂道:“快点走快点走!小杂种,走得那么慢怪不得投胎死爹死妈!”
宋卿努力的把口腔里最后一点口水咽下去,然后艰难的开口:“救命......”
两边的“牢房”里不断有人走出来,衣料摩擦、脚步声、小声的说话声让整条甬道都很嘈杂,宋卿微乎其微的声音引不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宋卿没有放弃的念头,再次艰难的呼救着:“救命......救......命......”断断续续的声音,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到,她的眼皮再次重重的压下来......
一名大汉在锁门的时候发现了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宋卿,连忙叫来另外一名大汉:“老九,你快过来看看,这个一零九好像不行了。”
“怎么回事?”老九闻言连忙走过来,身材壮硕高大的男人弯着腰走进来,手一探上宋卿的额头就是一惊,转头对门口的大汉道:“老七,你去顾先生那边通报一下,就说一零九烧起来了,请他过来看一看。”
“还得去请顾先生啊?”老七有点不情愿。
老九厉色道:“这一零九可是司教头点过名的,要是在我们两个手底下出了事,司教头问起来,有我们的好吗?!”
“那也用不着请顾先生吧,以顾先生的身份也未必肯屈尊降贵来给这么个小子看病。”
“顾先生来不来是顾先生的事,我们请不请就是我们的事了。别啰嗦了,快去!”
老七这才急急忙忙的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顾彦池才姗姗来迟。
修长的手执起宋卿纤弱的手腕,凝神把了一下脉之后,啧了一声,低声自语道:“真是个麻烦。”然后才站起身转向那两名神色十分恭敬的大汉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也只是粗略懂些医术,并不精通,晚些我开点药你们去领。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手指在地上划了一下,又补充道:“给她换点干草,这里太潮了。 ”
两名大汉连连点头,然后恭恭敬敬的把顾彦池送出了门口。
“这是他的药,给他喂了喝了,要是死在这屋里,你们几个就跟着一起去阎王爷那报道吧。”换完干草之后,大汉把药罐子随手往地上一放就转身锁了门走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哑巴,上次的药也是你敷的,你那么好心,就顺便把药给他喂了吧。说不定等他好了,还会报答你呢。”
话音一落就有几道幸灾乐祸的笑声响了起来。
角落里窸窸窣窣的传来声响,被他们叫作哑巴的干瘦少年从角落里缓慢的走了出来,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情愿,显然已经对这样的支使习以为常了。要想把药送进一个昏迷的人的嘴里,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等到把药喂完,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若无其事地把汗抹去,然后重新地缓慢地回到了他的角落里。
这个鬼地方唯一的光源就是房间外甬道两边的火把,根本无从判断事件,只能根据这些少年们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的作息,模糊的判断时间大概过了三天,这三天宋卿都是留在房间里休养,伙食馒头配一点稀粥,少的可怜,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处在饥饿当中。背后的伤口开始结痂所以又麻又痒,宋卿不敢用手去抓,只能在墙上小心翼翼的蹭蹭,可谓是受尽煎熬。原本那个照顾她的小哑巴在她能够勉强活动的时候就不肯再靠近她了,更无从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几天看守他们的是两名大汉,一个叫老七,一个叫老九,叫老七的脾气很差,像是个狂躁症患者,甬道里经常回响着他不耐烦的喝骂声和木棒敲击铁门的巨大声响。
宋卿不用看自己的脸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瘦的吓人,到了第四天,虽然还是浑身乏力,但宋卿还是决定要走出去了,如果再这么下去,她即便是没有病死,也很有可能会饿死。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经过她这几天的观察,这些少年们都是一大早就出去,然后到了晚上的时候才疲惫不堪的回来。而让宋卿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房间里原本加她在内有八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第一天没少,第二天少了两个,今天晚上加上小哑巴就三个人回来了。他们麻木的脸上好像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外面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宋卿从心底里渗出了丝丝的寒意。
一大早,熟悉的敲门声和喝骂声就响了起来,宋卿猛地睁开眼,也连忙动了动浑身酸痛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试探性的用手摸了摸自己后背上的伤口,发现自己后面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只要不猛地动作,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她动作小心的跟着走在最后面的小哑巴身后往外面走去,一出门,就是前几天被拖出去时过的那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还是以两边墙上的火光照明,此时甬道两边的“牢房”里,源源不断的有人走出来,往甬道的出口缓慢的前进着,都是些十二三四岁的男孩儿,粗布麻衣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脸上脏的看不清五官,眼神麻木的往前走。只有极少数的少年衣着整齐,神态轻松,甚至还在低声谈笑。
怎么会出现这种两极分化的情况,是两个不同的阶层吗。
宋卿正疑惑着,突然后背被人毫不客气的用力的推了一把,大声喝道:“发什么楞!快走!”
宋卿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一回头就见老九正十分不耐的瞪着自己,手中举起的木棒很有震慑的效果,宋卿离体的魂魄这才归位,不敢再逗留,连忙跟着人流往前走。此时已有不少的目光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的看了过来,那些衣着破烂的少年们大都都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而那些衣着整齐神态轻松的少年们却是幸灾乐祸的把宋卿从头到尾都扫了一遍,低声谈论一阵之后还都肆无忌惮的发出嗤笑声。
宋卿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沉重起来。
甬道足有百米长,人流一眼看不到头,宋卿粗略计算了一下,就她目光所及,起码也有好几百人,同时她敏感的发现在她四面左右的人似乎都下意识的和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而且隐晦投来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走了没多久,就可以看到前面隐隐有强光透进来,应该已经到了甬道尽头。宋卿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她不知道走出这个甬道之后,她将要面对的到底会是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宋卿提步走出了甬道,同时举起手拦住了射过来的强光,此时太阳正烈,宋卿又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太阳了,这样冷不防的从昏暗的地方到外面来,就算是及时地闭上了眼睛,也直晃得人两眼发黑。
宋卿用手遮挡住照过来的强光,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的张开眼睛,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等到瞳孔逐渐适应了外面的强光,这才沿着甬道出口的台阶走下,同时目光迅速的在四周扫视了一遍。
这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场地,脚下是坚硬的泥土,面积大概是3个足球场那么大,正前方远处有样式古朴的房子更远的地方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深林。
走出来才发现,在这一排“牢房”边,还紧紧挨着另外两个入口,也正有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最后全都走到了这边场地,宋卿粗略估计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这里起码有上千人,而且都是些十二三四岁这个年龄阶段的少年。
宋卿敏锐的发现自己一走出来,立刻就有不少于几十道的目光朝着她或明或暗的射了过来,她来不及分辨那些眼神是善意还是恶意,就是一阵刺耳的敲锣声响起,人群骚动了一阵,然后都不约而同的顺着铜锣声往上看,宋卿也跟着往上看去——那是一座很高眺望台,差不多有四层楼那么高,一道木梯通上去,敲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她四面环顾,发现此时那些衣衫褴褛的少年们都仰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上面,神情紧张而兴奋,目光放出光来,仿佛会从上面丢下金子一样。
只听到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宋卿一仰头,就看到眺望台上像天女散花一样往下面的人群倒了好多一团团的白色的东西下来,人群立刻蜂拥而上,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朝着宋卿飞了过来,宋卿下意识的倒退一步,躲过了这个东西,那东西就掉在了她的脚边,滚了一圈的灰,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馒头......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整个场地已经变成了角斗场!
☆、第3章 残杀
宋卿震惊的看着人们为了一个馒头厮打在一起,追逐,攻击,手脚并用,甚至用嘴巴撕咬!那些还是人吗?分明就是一头头争抢食物的野兽!
幸运抢到馒头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跑!一边急速的奔跑一边拼命的往嘴里塞!衣衫褴褛的少年化身为一头头的野兽拼命追逐着那些抢到馒头的人,然后拳打脚踢,恶狠狠地抢夺着那一块拳头大小的馒头......
宋卿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