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在白水渡与中原腹地之间,距离傅听欢的危楼有十来日的距离,距离归元山庄也有十来日的距离。
等萧见深再从行船上下来的时候,冬日已经彻底来到,但江北此时的鹅毛大雪满目皆白在这时候反而不能看见了。
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略显阴冷的风中摇摆,而就算是这样阴冷的风,也缠缠绵绵黏黏腻腻叫人提不起劲。
此时的武林大会不日便至,归元山庄已经开启庄门,接纳来自江湖各处的豪杰进入山庄之内,只等明日申时(15-17点),便正式召开武林大会!
萧见深就是在明日申时直接到的现场。
外头唱名的礼官在翻开大红名帖,像之前一样高声洪亮而抑扬顿挫地唱出上面的名字:“‘浪子’萧破天携随从贾病到场——”
声音远远地传入了大厅之中。
喧闹的大厅也为之一静!
傅清秋此时正站在大厅中和已经来到这里的各门各派掌门寒暄,当听见门外的唱名声时,他神思一晃,立时便想起了一灵观中,居高临下又轻描淡写地斩了自己两剑的那个男人!
但他很快回过了神来,他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为刚才的走神做一些描补,却发现失态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这厅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
他们或者已直接将自己的面孔转向了来时的方向,或者虽没有转过自己的面孔,目光总也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飘。
傅清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这时萧见深已至,他也已经迎了上去。
“原是贵客到来。”
萧见深甫一跨进院门,就听见了这句话,并且还看见了微笑着迎上前来的傅清秋。
但这世界上需要上前来迎接萧见深之辈数不胜数,甚至亦有数不胜数之辈会为了争取一个迎接萧见深的机会而大打出手抢破脑袋。
他不喜欢傅清秋,也没看对方,神色淡淡地便直接越了过去。
傅清秋脸上的笑容龟裂了一下。
但他很快不动声色地一错步,先拦在了萧见深的前面,而后直接伸手与其把臂,做出两人十分亲密的姿势来。
萧见深思索着是否要把对方的手臂砍下来。
而后他就听见傅清秋低声说:“浪子似与我儿过从甚密?”
这开门破题的一句话叫萧见深的注意力暂时被牵引住了。
而这时傅清秋已经带着萧见深往那厅堂中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缓而低地同萧见深说话,话中的内容当然还是有关傅听欢的事情。
“浪子在江湖中有的是女子青睐,何苦与一介男子纠缠不清?我儿虽貌若好女,心中也是狂傲自负,只怕不如那些女子一样小意温存。”
说道这里,他微顿了一下,又道:“若浪子有意,可说说自己喜欢何等女子,我自会想方设法,帮浪子寻到想要之人。”
这句话落,他们也到了厅堂之中。傅清秋便泰然自若地放开了萧见深的胳膊,只对着余下的最后一个位置说:“浪子请。”
这时萧见深当然不能再和傅清秋讨论他究竟要不要继续纠缠傅听欢。
于是萧见深在座位上坐下了。
但他心情很不爽。
此时大厅内分列两侧的所有座位上都已经坐满了人。
傅清秋负手环视周围一圈,方缓缓道:“承蒙诸位信赖,今日的武林大会由归元山庄与摩尼教一同举办。此番诸位齐至,便由摩尼教的掌教,明智大师出来与诸位说话……”
说罢他便退后一步,将正中的位置让给摩尼教方丈,明智大师。
明智大师也是一个胡须花白了的和尚。
他头上有九个圆圆的结疤,脑袋与鼻子同样圆圆的,就像他胖胖的如球一样的身材。
任何人在没有见到明智大师之前,大约都不能想象以清规戒律严格的摩尼教的方丈竟是如此一个观之可爱的老和尚。
这位老和尚的说话与他的外貌一样诙谐。
他并未长篇大论,却如数家珍地提了在座诸人心中自得之事;而当他说到这次武林大会的重中之重的时候,他的神色还是严肃下来。
当胖乎乎的和尚一冷下脸的时候,厅内的气温似乎也降了好些度数。
只听他说:
“此番武林大会提前召开,一为流毒武林的孤鸿剑;二为因孤鸿剑一事而被宵小灭派的一灵观;三则为武林中的第一邪教。”
他环视一眼周围。
“释天教。”
开场的一幕并不过多久就结束了。
天色已暗,萧见深与其余诸人已入归元山庄的客房歇息。这是继浪子离开武林之后的四年间,第一次公开露面,几乎所有的人都想与萧见深私下接触,然而正因为他们对彼此的这个目的心知肚明,因而萧见深的这一个晚上反而过得意外的安宁。
只是安宁与否与萧见深并无多少关系。
因为心情不爽的他已经于夜晚离开了归元山庄散心,并且一散心就散到了摩尼教中。
接着他撞破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乃是摩尼教的一位僧人,捧了一个由黑布包裹的东西入了摩尼教一处秘密所在。然后他打开了黑布,就中竟是一个怒目圆睁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