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没阻拦,小太监趋步上前替他打帘子,沈慕拱手谢过,随后大步离开。
他不知道云簇是被带到了哪个侧殿,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沈慕离开的时候,云簇正伏在窗边赏景,听到脚步声抬头,却因为隔着一层窗纸,看不大清楚。
云簇皱皱眉,刚想问是谁,见喜便来敲门,“公主,皇上请您过去。”
进了殿,方才沈慕坐着的椅子还没撤下去,云簇行了礼,想到方才一晃而过的背影,有些好奇地开了口,“父皇,您不是在见朝臣吗?”
“怎么?”顺平帝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她一眼。
云簇道:“方才那人离开,我隔窗瞧了一眼,仿佛是个挺拔的年轻人,难道是大哥?二哥?”
说着,她又自己将自己的想法否决,“不对啊,这时候大哥应当在东宫议政,二哥不是还在云山学堂上学呢吗?”
顺平帝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不算是朝臣,是沈家的小子。”
“沈家……”云簇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沈家不是只有世子在京吗?难道说……”
看着顺平帝缓缓点了一下头,云簇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沈慕也来京城了!”
一提到沈慕这个名字,云簇好看的眉眼几乎完全皱在一起,她不高兴地撅撅嘴,“既然是他来了,那刚才父皇为什么不许我进来!”
顺平帝无奈道:“瞧你这样子,真放你进来啊,朕只怕这大殿都被你拆了。”
“我哪里有那么凶嘛!”云簇气呼呼地坐下,看着手边还没撤下的,方才沈慕喝过的杯盏,十分嫌弃地推远了,“我还以为是他沈二公子不想见我呢。”
“这是哪的话,朕的宝贝女儿,他还敢瞧不上?”
听到这话,云簇总算是笑了一下,她仰着脸撒娇,“父皇,你召他进京总不会是为着亲事吧,我不想嫁人。”
顺平帝敲敲手边的折子,“朕能不知道你的心事?他这回进京是代父领赏的,不是为亲事而来。”
云簇伸长了脖子看一眼,见折子上果真写着“抚南王府敬上”几个字,这才放了心。
顺平帝见她这动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朝云簇招招手。
云簇一脸疑惑地走过去,顺平帝抽出折子,敲了敲她的额头。
分明没用多大力,可她皮肉细嫩,额前红了一块,虽然不疼,眼睛也水润润的。
顺平帝看她这可怜样子又自己心疼了,替她揉了揉头。
云簇就那样仰着脸朝他笑,顺平帝触到那干净纯澈的眼神,动作微微一顿,跟着叹一声,道:“你这孩子,总是长不大。就算朕真答应了你和沈家退婚,以后还能一直不嫁人吗?”
云簇抿抿唇,想说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毕竟她的人还没找到季文,还是等稳妥之后,再说为妙。
沈慕离京之后,便直接回了京城的抚南王府,他大哥沈秦独居于此。
“二公子回来了!”守在门口的事跟着他们家多年的老管家钟伯,是看着沈秦和沈慕长大的。
行礼和包裹早早便让推鸿送回来了,方才沈慕是一个人进的宫,这会儿为了方便,便骑马回来了。
钟伯叫人去牵马,沈慕朝钟伯笑了笑,问:“大哥呢?”
钟伯已是许久没见过沈慕了,今日骤然相见竟不知不觉含了两汪热泪。听到沈慕的话才回过神来,道:“世子去衙门了,一会儿便回来。”
“好。”沈慕点点头,“那我先回东园了。”
东园是他的住处。
他说着,几步跨上台阶,便要拐到东园去,却被钟伯拦下。
“还有事?”沈慕问。
钟伯叹一声,“二公子,世子吩咐了……”
话说到一半顿住,沈慕奇怪地看着他。
“世子说,您一回来,便让您到他的书房里去……跪着。”
沈秦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他身量很好,眉眼和沈慕至少有五分相像,但沈慕是装出来的书生气,他却是真的淡雅如山水墨画,通身寻不出半点将军该有的杀伐果决之气。
许是被京城这座牢笼囚的太久了吧。
沈秦接下披风交到贴身小厮的手上,小厮接过,又悄悄地说了一句,“世子,二公子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
沈秦嗯一声,挥手让他退下,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傍晚的余晖透过窗纸洒进书房,红酸枝木雕花书案的边缘像是被镀了一层金箔,隐隐透出亮色。
烛火未亮,沈慕垂首跪在桌前,半个沉在阴影中,另外一半沐浴在余晖中。
沈秦关上书房门,走近看着弟弟削瘦但挺拔的背影,在心里无声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他淡淡开口。
沈慕背对着他,垂在腿边的手指蜷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
沈秦看着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