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放下,江一驾车,马鞭声破空而起,马车离开梧州,转头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四周是一片荒野,除了车轮骨碌碌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只有轻微的风声。
周围丛草最高的树后,沈慕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裳隐在郁郁葱葱之后,单手背在身后,拇指和食指握着那原本该戴在手上的白玉扳指,轻轻地转。
他眼中情绪很沉,很深,教人看不出究竟是在想什么。
云簇当天晚上进的京,马车走上主路的时候,江一在岔口时犹豫了一下,云簇知道,他是在想到底是回公主府还是会抚南王府。
云簇却笑了一下,说:“回王府,回家。”
府里的下人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去哪了,但也基本都知道云簇是跟着自家二公子走了。
可是如今,却只有公主殿下一个人回来了,他们二公子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会不会是两人吵架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轻蝶。
轻蝶早在听到云簇回京这一消息的时候便开始默默担心了,眼下看到云簇果然脸色不大好看,更是惴惴,她想开口关心问询,却怕让云簇不高兴。
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云簇主动开了口。
“有什么话就问。”
轻蝶犹豫了一会儿,问:“殿下,您……和驸马……”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一种更委婉的表达方式,“公主,是不是驸马惹您生气了?”
云簇摇摇头,说:“想什么呢,没有,不过是他手头的事情太多,没空陪我,所以我才先回来罢了。”
轻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云簇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肩膀,吩咐道:“去叫人烧些热水来,我先沐浴。”
轻蝶答应了,立刻转身下去吩咐了。
云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正揉着脖子的手指顿了顿,她往后仰了仰头,眼睛看着天空,夏日的灼日,很刺人。
云簇闭上眼睛,眼角有些酸。
她忙抬手抹去将要流下来的水珠,进了内室。
沐浴之后,她借口赶路疲累,将所有人,包括轻蝶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一个人躺进了被窝里。
还是从前的被褥软枕,云簇披散着半湿的长发翻了个身,面对着床榻外侧的方向。
从前和沈慕同床的时候,一直都是沈慕睡在外侧的,而她只要稍稍一转身,就能看到沈慕的脸。
每当这个时候,沈慕就会将她拥进怀里,搂着她再度进入梦乡。
有沈慕在身边陪着,云簇就会觉得很踏实。
想着想着,她又想哭了。
最近好像比从前脆弱了很多。
云簇抬手捂住脸颊,将头埋进被子里去。
从前也猜测过为何沈慕的手会是那样白嫩细致,却没想到竟会是他自己狠下心用匕首磨平的。
而他为何如此。
其实想想也便猜到了。
她的心里,是极度不愿意相信,她的父亲,养大她的父亲会是一个利用儿女来稳固自己朝局的人。
因此,她想去找证据,证明给沈慕看。
可是当她真的以为自己找到证据的时候,却见到沈慕在用刀磨自己手指上的茧子。
不过是握剑握了七八天而已。
这要经受怎样的痛苦,云簇觉得自己无法想象。
但是她知道,不是被逼到绝处的话,没有任何人愿意这么对待自己。
而云簇每次看到那双手,都会想到,这是因为她的父亲。
云簇每次看到,都会让自己倍感痛苦,更多的,是对不起他,觉得愧疚。
她无法面对。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选择先回京。
不过这自然也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多的,她还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云簇喝了口水缓了缓,然后吩咐轻蝶把江一和江其叫来。
两人在内室见到彼此的时候,其实也很惊讶。
云簇佯装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抿了口茶,然后直入主题,她的语气很沉也很稳,是往前很少见的肃然。
“我想叫你们,去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