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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6)(2 / 2)

都是苦,有什么区别吗?

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吗?

道在最高邈的日月中,也在最低微的尘埃里。

一轮神印重新在丁芹额上显现,却不再是明亮的,而是幽暗下去。

在这暗色当中,在这重新与神明建立的联系当中,她听到了许多的声音,许多的祈求。

沿着契,众生一直在向神明祈求,哪怕他们自己并不知晓。

祈求离苦,祈求足欲。

不足欲的时候便怨憎因果,受不公的时候又渴求因果。

众生怎么可能足欲呢?

从心灵深处发出悲切之声的众生,像是懵懂不知事的生病孩童,一面哀嚎着痛苦呀!何以解脱?!一面悲声着药好难喝!不要喝药!

可是因果已经乱了,解脱的道已经断了,这是个注定积苦的世界。

被祈求着的神明,替他们选择了一条解脱的道。

众生在苦中悲切,以怨恨做祭。

怨恨如沫,那只笔上的墨色,不是怨恨,而是苦。

丁芹在这无尽的悲声里颤抖,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那只手,是冷的。

不,让我听

但神印还是还是和那些狂乱的祈求一起消隐了下去。

为何要恐惧?我将与你们同行,去往世界终焉,那是最终的公道。

第174章

难道, 就再没有办法了吗?

高大伟岸的神庙立在茫茫大雪当中,在无尽的白里孤寂寥落。

像这样壮观的神庙,也有被废弃的一日。

大玄走出了神庙, 墨黑的衣角在冷风里划过。

他所等待的, 已经到了。

浑沌小世界。

生机盎然的巨木舒展枝叶, 显化出的根系深深扎进大天地的道之缺里。

向更深的、更富养分的地方开拓,是根的天性。

但这些根却被一种坚固的力量所阻, 只能在这力量的限制之内生长。就像种在琉璃盆里的植物,根系密密麻麻地攀在琉璃壁上不得而出。

钻破阻路的壁障,也是根的天性。

白帝为世间刚猛最定之道,是无常中的恒常。他的定, 的确是这世间最坚固严密的禁锢。

可他现在, 还能像从前那般, 一心入定刚猛不动吗?

道之缺的根源,亦是天神之缺。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啊, 早已不自知地落了下来。

那轮回众生尝尽了的苦滋味, 也已被他们品进了唇间。

浑沌正在筹备, 筹备这一举撕开裂痕与平衡,以绝对的力量奠定未来, 这还需要一段时日,但已不会太远。

浑沌之木,无数晶莹的蝶在向上飞舞。

树干虬结、树叶碧翠, 闪烁迷离的蝶围绕着树盘旋上升。

胥桓坐在一枚藤叶的阴影下, 仰头看这奇景。

他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重生。

现在这个位置足够高,高到不再像底层那样需要没日没夜的拼杀,高到他可以坐在这里悠闲看一看蝶蛊梦幻的鳞粉。

藤萝编织的软椅很舒适,恰适合他此时奇异的身躯, 酒盏一样的花朵里盛着蜜露,垂下的藤蔓上挂着各色果子。

只要他想,这里还能更舒适。但这样就够了,他只是需要休息片刻。

浑沌之木越上层便越悠闲,就像看得见的饵,吊着下方的人拼命往上勾,也让终于爬到高处的人尝到甜头,于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起这种道理来。

多甜美的蜜酒啊,能蚀去人的骨头。

胥桓掐碎了花盏,香甜的蜜露淋漓一地,淌在他还没愈合的伤口上,带来些许刺痛。

还不够。

他还要爬得更高一些。

但只靠他自己,已经几乎不可能再向上了。更上层的,都是被浑沌看中的存在。

胥桓伸出指长如刀一样的手,一只蝶像是被他伤口上的血与蜜吸引了一样,向他翩翩落来。

在这些鳞粉所化的蝴蝶自大天地归来时,没有谁会招惹它们,高位的存在都知晓,蝶蛊的举动背后是此方世界之主的意志,而那些没有资格知晓的存在,也没有能力把这些鳞粉怎么样。

虽然鳞粉化蝶主要是为了从大天地中寻找梦境,但蝶蛊也不介意顺手狩猎几个不长眼的存在。

它现在好像又寻到猎物了。

刀片一样的手指一拦,化作一座苍白的骨笼,胥桓看着被困在指间的蝴蝶:梦境之主,做个交易怎么样?

大天地中,诸天神忽然同时收到了水相的传讯。

我觉得有些不对。

小世界中,无数飞舞的蝶簇拥着一个身影上升。

记住你允诺我的,如果你做不到,我要你此后的每一世,都成为我的食粮。蝶蛊的声音在胥桓耳边响起。

蝶蛊不记得他,但他还记得蝶蛊告诉他的那些事,想要找个理由骗过蝶蛊并不难。

放心吧,我只是要到上面看一眼而已。胥桓轻声道,他仰头看着叶片缝隙里透出的混沌天空,刀片似的手指颤动着。

浑沌忽然自冥冥当中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神念追索源头,在小世界当中!

胥桓站在树顶,头顶所谓的天上并没有日月星辰,只是一片混蒙蒙的边际,脚下的树冠广袤如一片林海,蹁跹的蝶在叶间飞舞。

奇异、美丽、生机勃发。

胥桓这一世的古怪身躯上露出个像笑似的的表情,一直在轻微颤动的手忽然一震,如柳叶窄刃般的骨指忽然断裂,对着树心向下飞射。

你做什么?!蝶蛊惊怒道。

无数飞舞的蝶如水分流,一半迎上刺向巨树的骨刃,另一半围向胥桓。

一枚枚骨刃击穿飞舞的蝶,毫不受阻地钉向巨木。

而那些围向胥桓的蝶,不必它们攻击,这具身躯已经自己开始溃散。

怪异的身躯片片破碎,剥落出的魂魄仍是旧日的模样,那被神明掩盖了一切因果之下,他仍保存有过去的自己。

像一座没有生机的玉像,但那张冰白的脸孔却显出一分生动。

他确实是在笑。

怎么?难道你不恨他、不想报复他吗?他对蝶蛊道。

漫天蝴蝶忽然一滞,深藏的恨意如野火一样勃发,心中的畏惧死死牵着他。在这片刻的迟疑当中,第一枚骨刃已击中了巨木,撕开它的皮,刺入树身、钻入树心,向下、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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