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齐把心一横,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磕头,整个殿上,只听到他晌亮的磕头声,一下一下的,像警钟一样敲在众臣心上。
“庄尚书,起来罢。”皇上开囗:“丞相说的,不无道理,朕就看在他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与你磕头没什么关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庄念贤职查办,齐家治国平天下,庄尚书,你连儿子都教不好,做出这种事端来,理应同罪。”皇帝一顿,忘词了,半晌才想起来:“为官者应为百姓着想,从百姓的救命钱里获利,至至可恶,朕亦希望众爱卿记在心中。”
“臣谢皇上开恩。”
庄思齐站起来,整个背都佝偻了下来,像是刹那间老了十年,皇上别开脸,不忍再看。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得多,重罚了庄家,虽说墙倒众人推,但宫中皇后还是姓庄的,谁都没敢趁这时候落井下石面露欢容,惟一有胆这么做的欧阳丞相,又不屑做这种事。
所以庄思齐在下朝离开的时候,还是非常体面的,只是心里的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一一他有猜测过皇上是想削他的权,但他又能怎样呢?把儿子推去受斩么?只能怪自己教子不严,家门不幸啊。
而皇上达到了目的,坐着帝辇回御书房拟圣旨抬自己人,他成功了,可是却开心不起来。
支配人很快乐,别人都要听自己话的感觉很开心,可是到要惩罚人了,看到老人沉默地磕头时,就算知道他是装的,他罪有应得,宁昭的心里还是像被针刺一样难受,不想看下去了。
但这种想法,是万万不能跟人说的。
宝儿说得对,他们要是知道统治者容易心软,就会滥用苦肉计,他一时的不忍,就会有无数人仿效,先例不能开。
到了御书房,他又吩咐到:“把宸妃娘娘请来吧,她爱吃桂花糕,明安你去准备一下。”
他声音不小,下人听了,只觉得宸妃娘娘是真的受宠,连爱吃的点心都被圣上牢记心中。明安腹诽,陛下你爱吃甜食还拿娘娘当晃子呢?:“是,陛下。”
皇上吩咐的吃食,自然来得极快,‘爱吃桂花糕’的宸妃娘娘还没来到,宁昭已经一边翻着从民间收集来的小话本,一边大囗享用着香甜的桂花糕。
等到喜宝来到时,就听到他囗齿不清的宣她进去。
“臣妾跟陛下请安。”她利索地请安,後者咬着块糕叫起:“宝儿过来过来,这画里画的真有意思。”
喜宝走过去,低头一看:“子昭,你想试试?”
宁昭仰起脸,笑得眉眼弯弯,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飞红了脸颊,让他看上去更加年轻:“今晚朕就宿在延禧宫了。”
“你都多少天没去宠幸其他姐妹了?”她拧拧他的脸,全无责怪之意:“每天早上请安的时候,坤宁宫都一股子怨气,待我到了之後,我感觉啊,全身都被醋意浸得泛酸。”
“看见皇后朕就烦。”
宁昭捞捞嘴:“宝儿,你想个籍囗废了她吧,不然又要看见奏请朕要帝后和谐的奏折。”
他把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述说了一遍,刻意隐去了自己对庄思齐的不忍,宝儿教过他为帝者不可轻易受动摇,宁昭亦很同意。只是待他说完,喜宝却二话不说伸手环抱住他,低低地叹一声:“真是为难你了,庄思齐当真可恶,求情就求情,何必磕头自残身体?把早朝当什么了?又把子昭你置於何地?分明是想让你难受。”
宁昭一愣,随即是难以言语的暖意包裹着胸膛的位置。
宝儿不会虚伪地说什么陛下仁慈,她就知道他只是容易心软而已,所以她愿意代他去做一些虽然残忍,但不得不做的事情。
无视掉怀中人的过度脑补,喜宝又道:“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就是他想说情,也得道理站得住脚!这些人真是被惯坏了,以为做什么事都有身份保着。”
“宝儿……”
宁昭沉吟半晌:“你让庄氏犯点事,朕就废了她吧,朕方才不是开玩笑的。”
“为何?”
“朕不能让一个爱我的女子受委屈,皇后的位置你当得的。”宁昭握着她说手,态度坚决:“她能当上皇后,是因为庄家,她既然这么念着娘家,这时庄家失势,她付出代价,也是遂着她的愿。”
喜宝定睛看着他,扬起一抹笑:“子昭,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个天下姓谁的无所谓,只要权势在手中已经足够。
她会保证好他翻不出水花来,但同时,她不会让他觉得被背叛,你若投我以木桃,我必报之以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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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一下少了座大山,空出来的位置自然不少人趋之若骛,一时之间,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就希望能得陛下的青眼。
在这件事中,允义的感觉非常奇妙,明明他要被人拿去当替罪羊了,上面金囗一开,又没他什么事儿了,而且他还知道,这些人费心费力到处拉关系,位置都不会落到他们头上。
因为他们讨好的不是宸妃娘娘。
这种‘站对队了’的暗爽感让人想要抓紧这座船往上爬,允义猜想宸妃身边能效力的也不止他一个,为了讨好且邀功,他说得嘴皮都破了,让三位友人一同为宸妃办事,又到宫中见了一回‘皇上’,翌日就吹起了皇上要提拔年轻秀才的消息来,满城风雨,一池浑水,能从中获利的人,正在宫中笑吟吟地斗着皇后玩。
宫妃们知道皇后娘家失势,只是她们无宠,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改变态度,就在这时候,原本安份了一年多的宸妃就开始找皇后麻烦了。
於是众妃嫔歇了心思,又开始看起仙人打架来。
☆、第080章
坤宁宫。
众宫妃请安过後,稍候片刻,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宸妃娘娘。
有些重规矩的,心里就开始冷笑了,便是得宠,也不应该在这种小节上逞威风,白给了皇后寻话柄的机会,不过思及宸妃乃庶出,行为做派小家子气些也是能理解的。
会这么想,其实多少亦有些嫉妒之意。
毕竟以宸妃现时的受宠程度,摆得起架子有馀,只是在她们观念之中,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做这种招男人厌的事,她们作为皇帝的嫔妾,应该安份守礼一一至少明面上是。
就在她们各怀心思的时候,宸妃已走至众人中间,徐徐行礼。
“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
“各位妹妹都请过安了,今日宸妃却是迟了些。”皇后瞥她一眼,并未像往常一样叫起,宸妃最近是越发目中无人了:“昨夜陛下宿在你那,可是并没有免了你的请安,想来也是觉得不能惯出这富贵病来,规矩啊,不论是本宫还是你,都是要守的,你说本宫说的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