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回京的日程也越来越近,所有事情却都还一筹莫展,元曦好不容易落回原处的心免不了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儿。
万幸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元曦打算放弃从云雾敛身上入手之时,一枕春也总算盼来了那位久违的客人。
“呐,事先说好,这次跟你们来蜀中,我可是亏大发了!丢了个妹妹也就罢了,还要挨你们的打。这次诊金,我可要翻倍!”
堂屋里,云雾敛几乎是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咕嘟咕嘟”喝完一盏茶,抱臂往太师椅上一坐,俨然一个气咻咻的雷公。
元曦忍俊不禁,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怼回去:“诊金翻倍可以,你方才吃的茶,乃是我从宫里带回来的大红袍,一两值千金。加之上次我在酒肆帮你垫付的酒钱,两厢一扣,你还要倒贴我百金。”
她边说,边优哉游哉地伸出手,勾了勾指头,笑盈盈道:“拿来吧你。”
云雾敛:“……”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狐狸的媳妇儿,心比狐狸还黑!
第75章 取血
云雾敛肯回来重新同他们联手, 于他们自然是雪中送炭的好事。
然之前存在的问题,依旧烫手得紧。
头一遭便是云旖的下落。
若是能找到她,让她同卫旸滴血验一次亲,只要血液融合, 他们便有足够的理由, 要求孟之昂将云旖交给他们。否则没有这关键证据, 云旖便一直是孟之昂的妻, 孟之昂不松口, 云旖不反抗,他们就没个正当理由,强行拆散一个朝廷从二品大员的家。
兜兜转转,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元曦枯着眉毛叹了声, 支起手,下巴重重落在掌心上。
云雾敛淡淡瞭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吹着茶盏上缭绕的白雾,斟酌道:“其实……不一定非要找到她本人, 才能滴血验亲。”
元曦眨了眨眼,仰头看他。
云雾敛道:“只要有她的血,不就行了吗?”
这话倒也在理, 可是见不到云旖本人, 他们要上哪儿去弄她的血?
元曦换了只手托腮,眯起眼上下打量面前端坐着吃茶的人,幽幽问:“听云公子这话的意思, 你是知道哪里存有云旖的血?”
云雾敛提了提唇角, 赞许一笑, “果然是他瞧上的人啊, 随便一句话就能参得这么透。”
说着,他敛起眉眼间的散漫,放下茶盏,面朝元曦郑重道:“我的确知道去哪里可以弄到云旖的血,但我有个条件,得让太子殿下回来,亲自答应我,我才能带你们过去。”
茶盏在冷硬的漆面上磕出清脆的一声“噔”,碧翠的茶汤在盏中震荡,荡起圈圈涟漪。倒映在其中的人影也跟着颤摇。
五官虽是模糊,然眉眼间的坚毅却势不可挡。
元曦由不得挑了下眉梢,仰靠回椅背上,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今早探子来报,说是元宅里头有新的发现。
未免惊动孟之昂,卫旸一大早便出门去,一整天都没露面。直到黄昏时分,夜幕虽飞雪一块降临人间,他才从那片天地相接的素白尽头回来。
进门照例是一通询问,除却问孟府可有异动之外,大多都是在关切元曦今日过得如何,可有好好吃饭。
“难得啊,连自己性命都不甚在乎的人,倒是会对别人的起居事无巨细,关心至此。”
卫旸一脚才迈进堂屋,迎面便刺来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不用抬头,他就知道说话人是谁。
早就预料到人会过来,卫旸倒也不怎么惊讶,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自顾自解下肩头的氅衣递给元曦,不冷不热地反击回去:“总比某些人只在乎自己的性命,不顾家人的死活要好得多。”
云雾敛正抱臂拿着一颗新鲜的冬枣在嘴里“嘎吱嘎吱”啃,闻言不慎噎到,握拳拼命锤打前胸,从脖子到脸都憋得通红。
最后还是窃蓝给他端了一盏热茶,他接过来“咕嘟”猛灌几大口,方才捡回一条命。
暴脾气上来,他恨不能给卫旸一拳,然想着先前孟之昂的话,和元曦的一巴掌,他不甘地紧紧咬住唇角,到底是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只恨声偏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云旖的存血,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带云旖走。哪怕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定会救出她,带她远走高飞!”
这样的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真新鲜。
元曦和卫旸都惊了一跳,扭头同彼此交换了个讶然眼色。
摸着良心说,早间云雾敛说有条件才肯帮忙的时候,元曦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本以为他今日能过来,是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真心实意想帮云旖,不想最后还是为利而来。
将云旖交给这样唯利是图之人,她不放心,想着等这次风波过去,就带云旖回京。无论她心里多么想念她那个“哥哥”,她都不打算让云雾敛再见她。
然眼下这番话,又叫她有了新的认识……
元曦点了下头,表示可以一听。
卫旸也没二话,转回来,负手在背,朝他扬扬下巴,“你说。”
他说得干脆,云雾敛也没跟他客气,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顿道:“倘若这回真能证明,云旖的确是多年前走失的四公主,你的嫡亲胞妹。你也得先问过她的意思,才能带她回京。她若是不点头,你也绝不会强迫于她,你敢答应吗?”
他声音说得朗朗,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仿佛有实质一般,震然落在屋中,久久不曾消弭。
别说元曦和卫旸,就连贺延年几个也都惊得不轻。
寻常人要是知道,自家收养的孩子其实是宫中失散多年的龙胎凤种,不等天家来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将人往宫里头送,少不得还要讹上一大笔。
云雾敛平日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又一向唯吾独尊,说话做事从来只顾自己喜欢,旁人的心情他一概懒得搭理。光是这些年,他帮殿下解鸩毒,就不知从东宫敲了多少金银。现在遇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攀高枝的机遇,他居然只提了这么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