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滢往酒楼里走去,问了掌柜的几句,那掌柜的说他要出海去南洋做丝绸生意,这酒楼生意也不好,都被斜对角的山海楼给抢光了,他反正也做不下去了,打算将酒楼卖出去。
她又问了价钱,掌柜的说最起码得五千两,顾星滢满打满算手里只能拿出两千两银子,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她还是还了价,谁知掌柜的竟然答应了,说是自己着急脱手,想要赶上去南洋的船,现在刮的是东南风,过几天风向变了他就去不了了。
顾星滢觉得自己运气真好,每次都能碰到这种老板爽快的,她当即和老板签了文书又去官府过户,两人在衙门口分道扬镳,那老板走入衙门旁边的小巷子里,对着站在箱子里头的黑衣人拱手道:“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位姑娘得了酒楼的房契已经走了,这是过户的文书,请大人过目。”
长亭从他手里接过文书一看,确认无误后,从怀里掏出五千两银子给他:“收好了。”
一大清早,长亭被自家侯爷叫过去,侯爷吩咐让他去紫金街去寻一下有没有转卖的酒楼,若是有,便高价买下来,到时候顾星滢过来看铺子,便让掌柜的低价卖给她,再由自己这方补齐差价,长亭当时听了,觉得自家侯爷还真不容易,送个酒楼还得这样偷偷摸摸的,为了成全他家侯爷的一片痴心,长亭出来溜了一圈,没想到还真被他寻到了酒楼,这酒楼位置也好,他先给掌柜的打了招呼,便在附近盯梢,不多时顾星滢真的来了,后来便有她买酒楼这一出了。
掌柜的笑呵呵的收了银票,道了声谢后,便离开了。
顾星滢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香料还没有买,便让小厮驾着车去紫金街上。
她一连在紫金街看了好几家的香料,买了不下十来种,其中马芹,胡椒,胡荽这些外邦传进来的香料最为贵重,一点点便花费了一两银子,买完后她打道回府,马车在馔玉馆门口停下,顾星滢刚下马车,便看到馔玉馆门口排了三条长长的队,延伸出去很长。
顾星滢脸上透出诧异之色,她走入馔玉馆中,馆子里的童掌柜笑呵呵的说道:“东家,今日生意可真好,这些人据说都是慕名人来,自从在国公府吃了您做的菜之后,都赞不绝口,如今都打发下人来咱们馔玉馆中订餐呢,还有吃堂食的也不少,馆子内都坐不下了。”
顾星滢微微一笑,这个时候厨房应该很忙碌,她笑道:“生意好是好事,你好生招待客人,我去厨房帮忙了。”
正要走,身后传来一声叫唤:“谁是这儿的东家?”
顾星滢回头看去,见一个穿着天青色直身,身量修长,模样出挑的男子从往外头走进来,顾星滢仔细一看,见对方眉眼温润俊秀,皮肤白皙,似有些熟悉。
她下意识的说道:“我便是东家,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女子声音娇软清脆,十分悦耳,林慎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前的女子身量窈窕纤细,一身藕荷色三秋纹妆花缎褙子,搭配高腰抹胸长裙,乌发挽做灵蛇髻,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一张脸皎皎若月,眉如翠羽,乌眸红唇,鼻梁挺直,即便待在小小的饭馆里,她也似美玉明珠那般,光芒难掩,而令林慎之震撼的却不是这个。
林慎之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从门外跨进来,神色间难掩激动,道:“星滢表妹,真的是你吗?”
顾星滢听到熟悉的呼唤声,记忆深处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与眼前之人的轮廓重叠,她惊呼道:“你是慎之表哥?”
第38章 星儿,这些年,我一直都……
林慎之朝她弯唇一笑, 颊边多了一个标志性的酒窝。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上前,原本想要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却发现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额头都到了他的下巴处,原本拥抱的动作改成抬起手,摸了摸顾星滢的发顶,声音温和道:“星儿,真的是你,你还记得当年在香州的时候, 咱们一同抓萤火虫吗?”
顾星滢看到多年不见的表哥, 既意外又感到十分惊喜, 她双眼亮晶晶的,欣喜道:“当然记得, 那次我同表哥抓了很多萤火虫,还做了一盏萤火虫的灯,表哥在灯上画了我和表哥的头像。”
林慎之见她都想起来了, 高兴之余又有些心酸, 自从父亲的官职从江州迁到西州之后,路途遥远,两家便鲜少通信,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很想念表妹, 如今她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顾家出事那年,正逢与西州接壤的利鞑国入侵, 整个西州两三年在烽火连天中度过,直到去年谈和,硝烟才平静下来, 当他们再次尝试写信去香州的时候,书信送过去却全部被退回来了,从去那边的商旅口中才打听道,原来顾家败落了,他姨父已经去世,姨母也病了,老宅子早就卖了,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那时忙于考试,根本无暇顾及,母亲派人打听了几次,都没寻到她们母女的下落,后来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他们居然在京城重逢了。
林慎之回忆起儿时的时光,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他道:“那个时候星儿便会做菜了,做的菜精致又好看,你每回给我送过来,我都全部吃光了,这次在国公府参加寿宴,吃到儿时熟悉的味道,我便想起了星儿,打听才知国公府做厨的厨师姓顾,是个女子,在城中开了一家馔玉馆,听到馔玉馆三个字,我便知道一定是你了,过来一瞧果然是真的。”
顿了顿,他看顾星滢的眸光变得温柔了几分,“星儿,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惦念你。”
顾星滢见他视线炽热,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眼神微闪,低头说道:“我和母亲也非常想念表哥和姨母,前几天我母亲还在念叨表哥呢,一眨眼表哥就出现在我面前,娘见了表哥,一定很高兴。”
她宁愿看不懂表哥的心思,她如今已然这样了,她不想害了表哥。
林慎之见顾星滢并不接他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只片刻便消散,他又恢复温柔和煦之态:“姨母现在怎么样,可否带我去见见姨母?”
刚才那一点尴尬消失了,顾星滢再次抬眸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她道:“母亲现在很好,她就在后厨,请表哥随我去吧。”
林慎之点了点头。
须臾两人来到后厨,顾星滢看着正在忙碌的妇人说道:“娘,您看谁来了?”
蓝氏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顾星滢身边的林慎之身上。
她先是怔了怔,很快又反应过来,激动的双眼涌出了泪花,“是慎之吗?”
林慎之点了点头,随即走过去,对着蓝氏拱手作揖道:“姨母,慎之见过姨母,多年不见,姨母的身子可安好?”
蓝氏鼻子发酸,双眼含泪,点着头道:“姨母很好,你娘和你爹好不好?”
林慎之道:“如今都好,只是我爹爹在西州战乱时受了点伤,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如今已致仕,下个月便会返京,之前听说姨母病了,外甥和母亲都很担心姨母,如今见姨母大好,外甥也放心了。”
林慎之的父亲先前只是江州的一个小小知县,因得罪朝中权贵,被调任西州任知府,虽然是升官,但西州战乱不断,林父在西州过得水深火热,直到去年才安定下来,今年新帝有想法将他调回京,可林父已厌倦官场,不想再当官了。
这一会儿,蓝氏已经缓和过来了,情绪没有先前那么激动,得知林慎之的父母都好,她就安心了,如今见侄儿生的玉树临风,瞧着很是欢喜,她越看越满意,带着笑道:“慎之,你自幼便才思敏捷,文章也作的好,你爹娘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今年的科考,你可参加了?”
林慎之一笑:“外甥没有辜负爹娘的期望,今年科考中了状元,如今在翰林院当值。”
不仅蓝氏震惊,一旁的顾星滢也十分诧异,之前江屿州考了探花郎,侯府上下欢天喜地,大摆筵席,风光的不得了,可探花郎哪里比得上状元郎啊,她的外甥才是最厉害的!
蓝氏眉开眼笑道:“慎之真是了不得了,姨母为你高兴!”
林慎之微微一笑,目光瞥见一旁的顾星滢,见她嘴角噙着微微笑意,林慎之轻轻勾了勾唇。
蓝氏绕开话题:“既然来了,今日便在这馆子里用饭。”
林慎之却道:“姨母今日忙碌,不必特别照顾我,外头客人这般多,让外甥来帮你做点事情吧。”
蓝氏笑道:“慎之,你如今可是当官了,怎么能干这种活,快出去吧,别弄脏了手。”
林慎之却摇头道:“这有什么,打小外甥在姨母家玩的时候,和星儿便是围着灶台转的。”
说着,便从蓝氏手里将木盆给拿过来,蓝氏笑了笑,没再拦着他。
林慎之在饭馆待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出来,顾星滢将他送到外头,林慎之停下来与她话别,刚才闲聊的时候得知顾星滢和姨母住在平安客栈的后院里,租了三间房,五个人住着也十分拥挤,林慎之道:“星儿,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住,不如你和姨母搬过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