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今日繁忙,弟弟我就先走一步了。哥哥大婚之日弟弟再来拜贺!”
李鹜在厨房里呆了一会,踱步来到卧室的竹帘外。
“沈珠曦。”
里边没声儿传来,他习以为常,撩开竹帘就进了卧室。果不其然,那呆瓜又在床上独自垂泪。
李鹜叹了口气,走到床尾坐下。沈珠曦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的视线。
“老子都没哭,你哭什么?”李鹜说。
“你有什么好哭的。”
“我马上就要娶个睡金床坐金椅的公主回家,还不能哭?”
沈珠曦破涕为笑,说:“我又没要金床金椅。”
“那我还得多谢你了?”李鹜说:“你起来,看着我说话。”
“我不起来。”沈珠曦赌气道。
“你起来。”李鹜拉着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李鹜瞧着她,她却依然不肯看他。那双清澈乌黑的杏眼被泪水洗涤,长睫上还沾着楚楚可怜的泪珠,每次眨眼,泪光就会闪烁一次,动人心弦,璀璨生辉。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她被困在书橱里,眼含热泪,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好像他是她生命里的唯一依靠。好像离了他,她就没法在世间活下去一样。
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这呆瓜离了他,是真的没法在这残酷的世间活下去。
她从前是怎么生活的?为什么一点一滴都没有被生活的墨迹沾染?
李鹜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沈珠曦慢慢抬起头来,哽咽道:“那是什么时候?”
其实,沈珠曦已经没那么想要那些东西了。那些东西就算再好,又能比得上她宫中之物吗?她伤心,无非是觉得李鹜驳了她的面子,出言反尔,说话不算数,那些店主该怎么想她啊?
可是现在想想,她也是光顾着去看材质和式样了,连价都不问就买了太多,为她付账的已经不是傅玄邈了,是一个民间最平凡不过的泥腿子,她怎么能奢望一个泥腿子,来满足一个公主的愿望呢?
更何况,李鹜虽然没能给她所有想要的,但他也给了她以前从来没有的。
落泪时还能被人安慰这样的事,沈珠曦从前想都没有想过。原来有一个人在自己难过时哄一哄,心里的生气和难过,这么容易就会消了。
“不久以后。”李鹜用毫不怀疑的语气说:“别人有的,你都会有。你信我吗?”
沈珠曦看向他的眼睛,李鹜的眼睛,是她见过的最有神采,最有力量的。这种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泥腿子身上呢?
他或许会小有成就,但又能怎么样?他的成就,在父兄甚至傅玄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无论他如何追赶,他的出身已经局限了他的一生,她想要的,他根本给不了。
然而,沈珠曦却点了点头,忍不住笑了。
“……我信你。”
“还有……”李鹜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沈珠曦疑惑地睁大眼。
“还有,别一个人躲着偷偷哭。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能解决的给你解决,不能解决的想办法给你解决。”
沈珠曦一愣,不由自主道:“为什么?”
他把手心蒙在沈珠曦带有泪珠的双眼上。她的视野黑了下来,眼皮上暖暖的,李鹜无奈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真是个呆瓜。”
第23章 “很好看。”
第二日清晨,沈珠曦为了向布庄退货,和李鹜一起来到了镇上大街。
这时候出摊的朝食铺子很多,李鹜问过她意见后,选了一家叫“毛记温面”的面摊走了过去。面摊小小的铺面下,六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李鹜想也不想就向着通风最好的那张桌子走去。
原本坐在那张桌上的三人,也不等他开口说话,自觉地端起面碗,各自分散到了其他桌上。
李鹜一屁股坐下,回头朝沈珠曦打了个眼神,沈珠曦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她至今仍不能很好地习惯李鹜的恶霸做派。
“老毛头,来两碗温面。”李鹜喊。
“马上就来!”锅炉前忙活的老板头也不抬道。
锅炉里滚水冒泡,热气混着面香阵阵扑来,老板说的马上就来果然是马上就来,他放下先来的一桌客人,把煮好的两碗温面放到了李鹜桌上,先来的一桌客人习以为常,对李鹜的插队视若未见。
“两位客官慢用!”老板往腰上的手巾上随手擦了擦手,笑呵呵地回了炉前。
沈珠曦的注意力光被那张沾着油污的手巾吸引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温面反而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趁热吃。”李鹜把竹子做的着递给她。
沈珠曦犹豫地接过了,望着面前的面条,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条脏兮兮的手巾。
李鹜用不着问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边拿着自己的竹着挑散面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就闭着眼睛吃吧,吃不死你的。”
沈珠曦做了一会自己的思想工作,眼睛一闭,眉头一蹙,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夹着细长的面条往嘴里送去。
舌头碰到面条,贝齿沾上汤汁,沈珠曦睁大眼。
李鹜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又说:“我没害你吧?这家温面,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沈珠曦难以置信地看着碗中平平无奇的细面,又夹了一筷,这次她特意在汤汁中涮了涮,然后两手握住竹着一端,顺着面条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