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月说完这句,半晌没说话,胸口起伏越来越慢,接着竟然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两位兄台,我们公子不胜酒力,今夜就到此吧。”侍卫上前道。
“明日我们赶路,走得早,还请兄弟代我们向你家公子致谢——多谢款待了。”李鹜拱手道。
“分内之事。”侍卫拱手回应。
李鹜二人回到自家火堆前,李鹜又往火堆里加了些剩余的柴火,原本没甚精神的火堆立即明亮起来。
火光映照着李鹜严肃的神色,他坐在火堆旁,没有再睡下的意思。李鹊同样如此。李鹍见二人回来,倒是放心地睡下了。
沈珠曦想问他发现了什么,又碍于韩风月等人就在一旁而不敢问。
“快睡吧,明早还要赶路。”李鹜开口道。
这句话像是一剂定心丸,让沈珠曦压下不安,听话躺了下去。后半夜,她不停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没有。天还不亮,风雨刚停,李鹜就推醒了呼呼大睡的李鹍。
“起来赶路了。”
沈珠曦本来就没睡着,迫不及待地爬了起来——和那群诡异的陌生人同处一室太煎熬了,还不如早些上路,马车虽然颠簸,但却自在许多。
四人迅速收拾起床,蹑手蹑脚离开了呼吸声此起彼伏的破庙。
李鹜和沈珠曦上了马车后,李鹊迅速驱使马车往前走去,李鹍骑马跟随在侧。
沈珠曦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伙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假名假身份。”李鹜道。
沈珠曦心想:你这个白头县的贾鸭也没资格说别人。
“长沙韩氏有几分名气,我正好知道一个在北都做事的。”李鹜说,“武英节度使淳于安有个左膀右臂就是长沙韩氏,叫韩逢年,他有个弟弟,叫韩逢月。”
他讥讽笑道:“韩风月……韩逢月。就是这么巧。一个世家公子主动拉拢我们,难不成是慧眼识金,看中老子才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先溜没错。”
沈珠曦没听过这韩氏兄弟的名字,倒是对镇守边疆的武英节度使淳于安略有耳闻,宫中传言他有不臣之心,父皇也常为武英军尾大不掉的事烦心。
因此,她对淳于安和他的武英军没什么好感,连带着,这新知道的韩氏兄弟,在她心中的印象也大为下跌。
“大哥,我们还走东都方向吗?”李鹊在车外问道。
“韩逢月要是还去找他大哥,必定也是走东都方向。”李鹜顿了顿,“我们改道,走许州过去。”
“驾!”
鞭子轻轻落在马屁股上,马车加快速度往前奔去。
“蠢货!”
一只酒盏扔向带头侍卫,他克制躲闪的本能,闭眼硬受了砸上额头的酒盏。
咔嚓一声,酒盏在他头上碎成几片,再落到地上,成了齑粉。
一股热流从他额头涌下,他顾不上擦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子恕罪!”
“我昨晚陪他们喝这么多酒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留下他们!你倒好,竟然就这么把人给放走了!”韩逢月气不打出来,拿起短几上有一只酒盏朝他扔去,这次准心不够,酒盏从领头侍卫的头顶飞过。
“属下知罪!请公子息怒!”他弯下腰,重重叩首。
旁观侍卫皆面露不忿:公子并未交代要看好他们,他们又不是公子肚里的蛔虫,哪知道公子请他们喝酒就是要扣人的意思?
“立马给我备马,我带二十人先追上去,剩下的人带着马车跟来!”韩逢年拂袖往庙门走去。
“二公子,这样太危险了!”领头侍卫上前一步,“现在兵荒马乱,匪徒遍地,公子只带一半人手,难以保证自身安全,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公子……”
“别拿我哥压我!”韩逢年大怒,一脚朝着领头侍卫的腹部踢去。
领头侍卫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我自有办法,你照办就是!”韩逢年刚走了一步,又停下来,眯眼看着跪地的领头侍卫,冷声道,“我带的二十人里,不包括你。等我去了北都,你就去我哥那里报道吧,爷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二公子!”领头侍卫神色焦急,韩逢月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破庙。
有了前车之鉴,无人敢再出言劝阻。
从车队里解出十匹快马后,韩逢年带着选出的十个青壮侍卫立即沿着马车轱辘痕迹追了出去。
幸亏昨夜下过大雨,马车赶路的痕迹根本无法掩饰。
韩逢年骑在马上,一路快马加鞭,满心都是即将建功的激动和兴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以被遮面的妇人,不是越国公主又是何人?不知眼高于顶的傅玄邈那厮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成他人妇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能把傅玄邈的脸面扔到地上踩,还能在淳于安那里立个大功,这样的好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二公子,我们现下该走哪条路?”领头的侍卫停了下来,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三岔路口。
三条路口,都有着马车刚刚驶过的痕迹。
韩逢月沉着脸道:“有没有办法通过车轱辘的大小辨认谁才是我们追的马车?”
一名侍卫骑马上前,仔细辨认半晌后,摇头道:“都是最常见的车轱辘尺寸,无法分辨谁才是昨夜的马车。”
韩逢年骑的马喷着响鼻,因突然停下而不耐烦地刨着蹄子,韩逢年比它还焦躁,不能接受飞黄腾达的机会就这么消失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