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乳煨鸡、松菌烩鸭块、梅花肠、荔枝肉、卤猪蹄……目不暇接的美食被端上桌来。李鹜叫掌柜开了一坛五年老酒,就着斗碗一阵痛饮。
“明日我们在寿春歇息一日再走,我和二哥在城里打听消息,嫂子可以叫上大哥去城里转转。”李鹊笑道,“寿春城虽然比不上襄阳,但也别有趣味。特别是城中的苏绣,比襄阳城里的要正宗得多。”
李鹜道:“他说得没错,这一路你吃了不少苦,你相公现在兜里很鼓,明日我陪你上街。想买什么就说。”
沈珠曦听得很是意动,她刚要开口答应下来,猛然一声拍桌打断了她的话。
“你还敢狡辩?!”
一个衣着朴素,小厮打扮的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小的当真没有偷你的东西啊!”
“你没有偷我的东西,那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行李里?”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男子对着跪在桌前的小厮怒目而视道。
他拍桌的力气不小,那一巴掌下去,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半杯出来。漫开的茶水包围了桌上仅有的两碟小菜:一块红腐乳,二三十条卤毛豆。一文钱一碗,搀着玉米渣的杂粮饭逃过一劫。
“老爷,小的不知道……兴许,兴许是老爷没有注意,一不小心放错了吧……”小厮战战兢兢道。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把你和我的行李认错?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死不悔改,既然如此,我也不留情面了,你带着你的东西走吧!”
“老爷——”小厮面色苍白,“你让我去哪儿啊?”
“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儿?反正我这儿是不敢留你了,今日是玉佩,谁知道明日又是什么?”
“老爷,求求你发发善心吧,我真的没有偷您的玉佩……”小厮连连叩头。
“你再不走,我就报官了!”男子怒声道。
小厮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那我这三个月的工钱……”
“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敢跟我提工钱?!”男子眼睛一瞪,大声道,“你再磨磨蹭蹭,就跟我去见寿春知府吧!我和寿春知府有过数面之缘,他定然会帮我惩治你这恶奴——”
小厮无法,只得脸色惨白地从地上站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客栈。
沈珠曦看得心生不忍,小声道:“他真的偷了主人的玉佩吗?”
“应该没有。”李鹜头也不抬道。
沈珠曦惊讶地看着背对门口的李鹜,他连看都没看到那主仆二人的样子,是怎么得出的判断?
“那主人说,在他的行李里发现了玉佩,对吧?”李鹜道。
沈珠曦点了点头。
“主人现在带着行李吗?”
沈珠曦看了眼坐回桌边继续吃菜的男子:“没有……”
“那就说明丢玉佩不是刚刚发生的事,可能是今天早上收拾行李的时候,也可能是昨夜收拾行李的时候,总之,不是现在。”李鹜道,“那他为什么选择现在才发作出来?”
沈珠曦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
“难道……他是故意表演给其他人看的?”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在乎别人的看法。”李鹜说,“假如我是他,再假如我不想付下人工钱,又不想让大家说我言而无信,违背契约,我就会先下手为强,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对方不义在先。”
李鹜放下空了的酒碗,漫不经心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
沈珠曦再次看向锦衣男子桌上的红腐乳和卤毛豆,觉得他的假设很有信服力。
如果当真如此,那名小厮也真是太可怜了。
满满一桌菜,沈珠曦四人吃了一个多时辰,坐在门口的高大男子也吃了一个多时辰。
一碗一文的杂粮饭他一共吃了四碗,就连红腐乳的红油他也没放过,用剩米饭裹着红油,一滴不剩地吃了个干净。
这一点,倒颇有李鹍风范。
沈珠曦他们下桌的时候,桌上也是干净得一滴不剩。
四人酒足饭饱,摸肚子的摸肚子,打饱嗝的打饱嗝,懒洋洋地相继走上二楼相邻的两间客房。
李鹜正在开门,旁边的李鹍一声长长的饱嗝,蹦开了肚皮上的衣扣,一叠银票落了出来。
客栈的木楼梯忽然吱呀一声。
沈珠曦下意识转头,楼下却空无一人。
李鹊快速捡起地上的银票,李鹜冲他伸出手:“拿来,我重新找个地方放。”
银票交接到李鹜手里后,四人分成两队各自进了房间。
“我刚刚听到楼梯响了一下,你听到了吗?”沈珠曦说。
“没注意。”李鹜道,“你看见是谁了吗?”
“没有,他好像没上来。”
“说不定是小二想上楼又被谁叫走了。”李鹜不以为意道,“客栈里人多眼杂,反正我们只住一晚,今晚小心一些就是了。”
“这东西就这么放在衣服里太不安全了,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掉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鹜开门站在楼梯口,把小二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