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沈珠曦伸出双手急着护头。
“反正要睡了。”李鹜带着得逞的坏笑走出了正屋。
李鹜这么一打岔,沈珠曦心中残留的最后一抹担忧才完全消散。
他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李屁人,从里到外,完全一样的回来了。
一炷香后,李鹜带着一身湿气走回,长手长脚,步伐轻快。青色游凤透出轻薄的亵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沈呆瓜,这几天我不在,你都做了些什么?”李鹜往床上一躺,把她往里挤去。
沈珠曦扶正歪掉的鸡毛掸子,说:“看看书,做花笺,外出闲逛……”
“你还在做花笺?家里的银子不够花吗?”
沈珠曦怕他去做不正当的兼职,一个激灵,连忙答道:“够用!够用!只是我闲着没事,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花别人的钱,总不如花自己的钱来得安心。
出宫后,沈珠曦越发明白,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是不会害怕失去依靠的。
李鹜想了想,说:“也好,免得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人无聊。”
“不是一人,有娣娘陪我呢。”沈珠曦纠正道。
“你的意思是——老子不在,你还呼朋唤友过得挺滋润?”李鹜说,“娣娘重要还是——”
“你!你重要!”沈珠曦马上道。
“算你识相。”李鹜说。
空气里静了许久,沈珠曦眨了眨眼睛,感觉困意涌了上来。
她以为谈话已经自然结束,没想到刚准备闭眼,李鹜再次开口了。
“沈呆瓜。”
“嗯?”
“你喜欢徐州吗?”
他突然的提问让沈珠曦清醒过来。
“怎么了?”
“你想长久地留在这里生活吗?”李鹜看着她的眼睛。
他问的认真,沈珠曦也就认真答道:“留也可以,去也可以。”
“跟我四处颠簸,你不怨吗?”
“有什么好怨的?”沈珠曦想也不想道,“先有人后有家,只要我们四个始终在一起,哪里不能是家?”
“……沈呆瓜,”李鹜沉默半晌后,说,“你还挺会说话的。”
沈珠曦被夸得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沈珠曦问,“我们要离开了吗?”
“反正不会久留。”李鹜把双手枕在脑下,吊儿郎当地看着上方的横梁,“我想到处看看——不止是襄州,徐州……天下十六节度使的地盘我都想去看看,有机会的话,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北都。”
“去北都?你疯了!”沈珠曦吓了一跳,“韩逢年还在追杀你!”
“老子要是去了北都,谁杀谁还不一定呢。”李鹜不以为意道。
“你为什么要去冒这些险?”
李鹜自信道:“孔子不是说过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孔子没说过那样的话。
沈珠曦咽下纠正的话,转而道:“可他们是大燕的臣子,不是你的敌人啊。”
李鹜扯了扯嘴角:“如今已经群雄割据,各自为王是早晚的事。等到了那时再来知己知彼,那就晚了。”
他说服了沈珠曦。别说父皇不在了,就是父皇在时,这些节度使也屡屡阳奉阴违,如今见到大燕倾颓,难保还有几个仍愿听从元龙帝的号令。
李鹜总是如此,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
“将来有机会的话,你还想和元龙帝相认吗?”
李鹜的问题让沈珠曦陷入了迟疑。
从前,她从未迟疑。
“宫里有什么好的?”李鹜侧过身,进一步说服她,“宫里做什么都不自在,也没有我们三个。你回去了——不是就没有家了吗?”
他说的,是她刚刚说过的话。
沈珠曦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你们还有家。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三个人。”
“从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李鹜说,“后来是两个,再后来是三个,现在是四个——无论少了谁,这个家都不再完整。”
一阵无言的感动,涌上沈珠曦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