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先留下,你们才能走出徐州城门。”李鹜平静道。
“我们到什么地方和大哥汇合?”李鹊不方便进两人卧室,坐在门外的栏台上道。
“你们回鱼头镇,把我的东西弄出来——”李鹜沉着脸道,“现在是人是屎都想踩到老子头上来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大哥不等看过十六节度使的地方,再从长计议了吗?”李鹊的声音带着吃惊。
李鹜的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像在碾死一只讨人厌的害虫。
“计划赶不上变化,老王头逼我休妻,叔可忍婶不可忍。”
“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沈珠曦忍不住道。
没人搭理她。
“王文中欺人太甚,叔婶都不可忍。”李鹊说,“大哥,我支持你。”
李鹍蹲在台阶上啃一张烧饼,和煦的阳光洒满他宽厚的后背,他懒洋洋地一边啃饼,视线一边随着枝头上一只蹦蹦跳跳的麻雀移动,活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雕儿也支持……”
沈珠曦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弄”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两个弟弟都出言支持了,她又能说什么?
“你一定要小心保重……”沈珠曦担忧道,“王家人不是省油的灯。”
“我难道就是省钱的人?”李鹜道,“敢逼我休妻,我先扒他的皮。”
令鱼头镇众多商户闻之丧胆的扒皮李重出于世。
沈珠曦想起听到李鹜二字就胡须打颤的河柳堂掌柜,如此说来,还是王知府的小金库更值得担忧。
李鸭过境,一文不留。
“不论如何……保全你自身才是最优先的。”沈珠曦斟词酌句,尽量不伤害此鸭的自尊心,“既然已经金盆洗手,就不要重操旧业了,除非王小姐霸王硬上弓……”
“呕——”李鹜响亮地干呕一声,“老子就是自宫也不会让她得逞!”
沈珠曦目瞪口呆。
“自宫不至于……”她不禁跟着李鹜跑偏,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以李鹜安危为先,“如果……如果真不能避免,你就从了吧。你也说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忍着酸涩,说:“……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在说什么疯话?沈珠曦——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跟人跑了,你好回去找那天下第一狗啊?”李鹜黑下脸,凶神恶煞道,“想都别想!”
沈珠曦:“?”
“大哥,太阳要下山了。”门外的李鹊看着天色道。
“行,跑路宜早不宜迟,你们现在就走吧。”李鹜看向沈珠曦,“不过……走之前,你还得陪我演一出戏。”
……
“相公你才高八斗,文采盖世,是妾身配不上你……”
别人是赶鸭子上架,沈珠曦是被鸭子赶上架。
傍晚的瑰丽夕阳下,她在马车前说着情不由衷的话,眼中含着被逼无奈下自然溢出的泪光。
分外情真意切。
“妾身只愿余生能青灯古佛,早日看破红尘,脱离苦海。李大人,请回吧——”
沈珠曦用手遮住因羞耻而发红发烫的脸,逃一般地躲回了车厢。
坐在车头的李鹊轻轻扬鞭,一声“驾”后,马车驶出了藏着无数双八卦眼睛的小路。
“娘子!娘子!你别走——”听闻李百户娘子自请下堂消息的娣娘抛下手头的事情赶来,看见的却是已经驶远的马车。
她气红了脸,眼中闪着泪花,愤怒又难以置信地瞪着站在四合院门口的李鹜,见他半晌都无动于衷,跺了跺脚,转身继续去追马车了。
六品武官的家事,暗地里看热闹的人很多,但谁都不敢出去当面凑热闹。
李鹜摔门走回四合院后,附近的几家院门才悄悄开了。
一个站在路口似是等人的布衣男子看着马车远去后,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一盏茶时间后,此人敲开了王宅大门。
“沈氏真是哭着走的?”王文中端起面前清茶,漫不经心道。
“小的看得清清楚楚,还听到沈氏说她今后要青灯古佛,早日脱离苦海。”布衣男子站在书房中央,恭恭敬敬地朝王文中和其心腹幕僚弯着腰。
“那沈氏只带了一个素净的布包袱,重量很轻,大约是几件旧衣,我看她那马车,也破旧得很,是李百户今儿一大早去车行买的折价货色,整车也不八两银子,说不得出城就要散架。”
“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王文中道。
布衣男子应喏,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恢复了一开始的静谧。
王文中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你怎么看?”
幕僚见多了世间薄情人,饶是如此,此时也不禁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