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龙帝在外流落两年,是否也已明白这个道理?
大燕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百姓和国家,都需要一个明君。
沈珠曦怀着沉重的心情坐在城楼,半个时辰后,一个官僚模样的人匆匆走上城楼。
“……下官见过夫人。”襄州通判揖手道,“此处风寒,夫人不如随下官换个地方说话?”
“楼下的百姓比我更冷。”沈珠曦说,“你们可商量出了什么对策?”
应该是来时就被告知了她等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通判立即说道:“夫人,这些流民没有路引,不能入城,这是规矩。”
“他们是遭难的难民,连家都被泡在水里了,难道还拿得出路引吗?”
“没有路引,谁也无法保证里面没有居心叵测的探子隐藏其中。”
“如果真的担心开放城门会引起后患,你该做的是登记身份,核实查对,隔离安置,排查心怀不轨者——而不是粗暴简单地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她原本已经放好了自己的位置,打定主意不要过多干涉外政。
她原本已经告诉自己,你只是知府夫人,不是知府。
她反复告诉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是这些在其位的人呢?百姓的哀痛就在眼前,他们为什么能够视若不见?
通判无动于衷的态度激怒了沈珠曦,戳破了她一直努力压抑在胸腔深处的愤怒。
她难压心中的悲怒,怒声道:“你们说是照规矩办法,其实只是懒政罢了!”
“你——”通判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地瞪着她,“……我们只是在照规矩办事,夫人莫要为难我们了。知府恐怕也不希望,夫人一个内宅妇人过多插手政务吧?”
沈珠曦不擅与人争吵,可她只要一想到楼下饥寒交迫的难民,身体就又充满了力量。
而且,她很确定——
“知府若是知道此事,绝不会像你们一样什么都不做!”
李鹜和这些道貌岸然却冷血自私的人不一样,李鹜虽然和鸭群一起长大,虽然因生活所迫走上过歪路,但他的灵魂依然是清澈的,比这些学富五车的人仁义百倍!
她据理力争道:“我只是要求你们按照现在的情况,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原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如何叫作为难?”
通判躬身拱手,看似谦卑,说出的话却和谦卑毫无关联。
“夫人以内宅妇人身份,干涉政务决策,于下官而言,就是为难。”
沈珠曦气愤地看着他。
如果她有诰命还能用官阶压人,可她如今只有一个知府夫人的名誉头衔,到了关键时刻,谁都命令不动。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行了吗?
如果是李鹜——如果是他,会怎么破局?
“下官知道夫人心善,可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政务上的事,夫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天快黑了,城楼上风大,还是让下官护送夫人回府吧。”
通判说完,脸一沉,目光扫向周围的城门守卫:“你们还不把夫人请回马车?夫人若是着凉生病,你们担当得起吗?”
“谁敢动我?!”
沈珠曦气势一凝,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从她的怒容上滂湃而出,城楼守卫和通判都为之一愣。
她勇敢无畏的目光注视着身穿官服的通判,义正词严道:
“食君之禄,就应忠君之事。门外的既是大燕的子民,也是你我的子民,我无法置之不理。”
“夫人想做什么?”通判脸色难看。
“你们没想到妥当的办法安置这些难民之前,”沈珠曦说,“我出去。”
“夫人!”媞娘震惊地睁大眼。
“我会在城门准备好帐篷和粥棚,陪着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直到你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通判想到此举会招致的风言风语,脸色越发难看:“夫人是在威胁下官——”
“通判怎么这样说?”沈珠曦强装镇定,用坚决的口吻说道,“你不愿给出解决方案,我就帮你想了一个,通判若是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了。”
一州首脑的夫人被关在城门外——即便是她自愿的,和同样被拒之门外的难民同吃同住,这事要是传出去,襄州的颜面不仅全部丢光,知府回来了,他的乌纱帽一样要丢掉。
通判前思后想,不得不让了步。
州治所的官员们匆匆聚在一起,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制定出了针对难民的接收流程。
这时,太阳已经下山,城门外围聚的难民远超校尉的估量,即便是粗略估算,也有数千人不止。
一旦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搭帐篷要钱,施粥要钱,请人手要钱,什么都要钱。
沈珠曦看向通判,通判坦然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夫人,襄州的州库已经持续亏空三年了,实在拿不出钱救济啊。”
沈珠曦只好回家翻箱倒柜,将除了凤牌以外的珍贵物件都收拾了出来——连那盆她珍爱的豆绿都没放过。
她带着自己的全部珍藏,来到独眼龙的当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