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曦一语惊人,空气有了短暂的凝滞。
胡一手在心里沉思: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杨柳回过神来,问:“……你要多少?”
“你觉得你家公子值多少?”
杨柳沉默片刻后,用含着怒火的声音说道:
“我家公子自然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不能委屈了。”沈珠曦打着商量,试探道,“五千两白银?”
“殿下是在说笑?”杨柳冷笑。
沈珠曦刚要降低一点开价,杨柳就开口道:“我给你五万黄金,只要你用先帝和白贵妃的名义起誓,有生之年都不再出现在公子面前。”
五千两白银变成五万两黄金!
沈珠曦都快怀疑是黄金贬值了还是优伶变贵了——怎么傅家蓄养的一个优伶,都能一开口就是五万两黄金?
连傅氏蓄养的奴仆都能如此阔绰,傅氏该是何等庞然大物?!
从父皇那时候起,国库吃紧的消息就不绝于耳,傅氏蓄养的家妓却能轻而易举拿出五万黄金——
大燕偌大的土地,千万的百姓,他们缴纳的税收和产出,究竟都进了谁的荷包里?!
沈珠曦连忙道:“那也得你先起誓,否则连你都能查到我的行踪——你家公子找到我,不还是迟早的事情吗?”
“……这么说来,还是送殿下上路省事。”
“你杀得了我吗?”沈珠曦反问,“今日之后,我会将亲笔信托付给天南地北的人,只要我死了,我保证这封信会出现在傅玄邈面前。”
“你——”
“我还保证——”沈珠曦打断她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抓软肋谁不会,母妃还没失宠前,可是有六宫美人前来同她过招,沈珠曦耳濡目染,不说学会七分,四分总是有的。
她的这句话抓到了对方的命脉,杨柳面色阴沉却无话反驳,半晌后,她开口道:
“……好,我答应你。也请殿下信守诺言,还公子一个清净,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自然。”
两人互相起了誓,接下来就是卖了傅……咳,交易成交的最后一步——付现了。
“两日后,我会派人将银票送到李府。”
“要白氏银号的银票。”
肥水不流外人田,沈珠曦多加了一个要求。
“……可以。”杨柳已经不想再继续讨价还价下去了,眼中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联军五日后开拔,至少在公子离开白蛉平原之前,我希望殿下好自为之,不要再冒然抛头露面。”
“可以。”沈珠曦也爽快道。
“能叫你的人让开了吗?”杨柳看着一直袖手旁观的胡一手。
胡一手抬了抬下巴,围堵在茶铺门前的地痞流氓们纷纷让路。杨柳一个眼神,黑衣人挟持着茶铺掌柜一家三口退到巷道口,然后猛地一推,其中一人朝地面扔出什么,石灰刺鼻的气味随着尘雾飞散,沈珠曦和身边的媞娘都忍不住捂着鼻子咳了起来。
视野重新恢复清明后,杨柳等人已不见踪影。
“追吗?”胡一手问。
“……不用了。”
沈珠曦蹙眉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能随手拿出五万两黄金的优伶,绝非只是家妓那么简单。
此人要是消失,傅玄邈必定起疑,顺着线索追踪到襄阳县是必然的事情,与其试探傅玄邈有没有能力捉住脱逃的他们,不如试探傅玄邈的手下是否忠心大过私心——
从她擅自出动来看,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沈珠曦只想维持目前平静的生活,她不想去打扰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她。
为此,她必须要逼着自己动脑才行。
她不想只被李鹜保护,也想保护李鹜。现在,她算是自己解决了危机吗?
“自己爬起来,别装死——”胡一手走到躺倒在地上的茶铺掌柜身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身体,“胡某的飞镖要真这么厉害,我年轻时就去当行走江湖了,还用得着在小县城里开赌坊?”
“唔唔唔……”茶铺掌柜唔唔道。
胡一手的跟班上前扯掉了茶铺掌柜嘴里的破布,这个可怜的男人哭哭啼啼道:“我倒是想自己起来,可你们谁帮我解下绳子?”
“没用的家伙。”
胡一手说着,亲自蹲到茶铺掌柜面前,手里的烟斗在一旁的石头上磕了磕,用烟斗下弹出的刀片割开了这一家三口身上的麻绳。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茶铺掌柜哭道,“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我和她无冤无仇,怎么这种事就偏偏落在我身上。我要是死了,我可怜的娘子和孩子要——”
“流了血就省省口水吧,你废话这么多,我死了你都死不了。”胡一手冷声道。
茶铺掌柜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