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十万斛原粮比起来,之前的一万两黄金和五万两黄金都像是在小打小闹。
一斛就是十斗,一斗就是十八斤,李鹜一开口就是二十万斛原粮,这足以在短时间内养活一支庞大的军队。
“鼠弟不给也没事,不过就是在我家多住一段时日而已。虽然府库捉襟见肘,但我就是自己挨饿,也一定会让鼠弟吃上又肥又香的红烧肉——”
白戎灵脸色大变,响亮地干呕了一声。
他饥肠辘辘的胃里只有胃酸,还有油腻的红烧肉残留下的味道。数日饮食上的折磨,和夜里不敢深眠的顾忌,让白戎灵忍无可忍,再也待不下去了。
这烂摊子,还是请家中长辈来收拾吧!他老老实实回去挨板子算了!
“二十万斛原粮——”他转过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李鹜,“这不是个小数目,我不可能做到家中长辈毫无知觉。”
“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李鹜反问。
“行——”白戎灵豁出去了,既然他要粮不要命,他又何苦拦着?“你想要二十万斛原粮,可以!但你保证要在之后放了我!”
“当然,你还不相信我的人品?”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白戎灵如今是相信猪能说人话都不相信他能说人话。
他寸步不让,坚决道:“我要你的保证!”
“行。”
李鹜点了点头,说:
“夫人——”
忽然被点名的沈珠曦一脸茫然。
李鹜一把揽过沈珠曦的肩膀,当着怒瞪双眼的白戎灵说:
“来,我们一起给钱多心善的表舅哥拜个早年。”
第205章 “从穿什么衣裳到嫁什……
“表舅哥?”沈珠曦震惊道。
“我是你表哥,是他表……我呸!”白戎灵响亮啐了一口,一脸怒容,“我和他什么也不是!”
“木已成舟,表舅哥还是早点接受这个现实吧。”李鹜说。
沈珠曦的大脑被突然爆炸的情报给冲晕,她愣愣地看着这位忽然成为她表哥的公子,说:“你是我的哪位表哥?”
“还能是哪位表哥?白家只有我一个孙子,你当然也只有一位表哥了!”白戎灵正了正神色,突然起身撩开袍子,朝沈珠曦跪了下来,“草民白戎灵,见过越国公主。援救来迟,罪该万死。宫变之后,祖父和家父一直在用全国银号的消息网搜寻公主,奈何始终没有消息,直到数月前,草民从一队即将出关的商队手中买下公主下降时所佩首饰,才顺藤摸瓜找到此处。”
白戎灵抬起头来,一脸郑重诚恳道:
“祖父和家父一直在家中忧心公主安危,还请殿下随我返家,白氏一定举全族之力,助殿下重返宫廷!”
沈珠曦激荡的心情因白戎灵的最后一句话烟消云散。
她脸色一白,下意识摇头:“我不回去。”
“为什么?”白戎灵难以置信道,随即,他愤怒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李鹜,“是不是殿下受了什么威胁?”
“没有人威胁我。”
沈珠曦定了定神,将还跪在地上的白戎灵扶了起来。
“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殿下为何不想回去?”白戎灵满脸狐疑和震惊,仿佛听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的确不可思议。
在世人看来,列鼎而食的越国公主嫁给一个泥腿子,屈居连诰命都没有的州官之妻位置,是牢狱,是折磨,殊不知,于她而言,那个红墙绿瓦,珠宫贝阙的地方,反而是天底下最痛苦的牢笼。
“停停停,二十万斛原粮是让你自白身份,不是让你当着老子的面拐老子女人离家!”李鹜紧皱眉头,不满道,“二十万斛原粮就想拐老子的女人跟你走,你是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你要多少才肯让我表妹离开?”白戎灵愤愤地盯着李鹜,活似他是诱拐无知少女的无耻流氓。
“多少都不行!”李鹜毫不犹豫。
他盯着白戎灵,右手覆上左拳,捏出清脆的骨响,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刀抵在白戎灵的喉咙上。
“老子从不吃亏,但我敬你是表舅哥,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李鹜说,“以后你要是犯下什么事,咱们慢慢算——知道什么意思吗?”
白戎灵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
“外祖父近年身体好吗?”沈珠曦犹豫半晌后,终于问道。
母妃失势以前,白家时常从扬州千里迢迢送东西过来,母妃常常拿着家书读给她听,讲她从前闺阁时期的生活。
白氏单传多辈,唯有这一辈生了两个,母妃作为白氏百年内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受尽娇宠。
同虚有其名的沈珠曦不同,母妃才是真正在钟鼓馔玉,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人。
即便是从家书中,沈珠曦也能感觉到白氏众人对母妃的疼爱。
父皇五十大寿那次,特许白氏入宫参加宫宴,沈珠曦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外祖父。整场宫宴上,只有他一个以经商为生,没有官身。众人三三两两,杯觥交错,唯有他的桌前门庭冷落。
沈珠曦那时还小,趁人不注意,端起盛着果奶的杯子走到他的面前。
她还记得他惊喜的表情,还记得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中忽然闪烁的泪光,还记得那只想要落在她头上,最后却默默收回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