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寂静无声,不知何时起,连虫鸟的鸣叫都湮灭了。只剩干燥闷热的夏风,翻弄着众人脚下的砂石。
从巨石到拦路的大树之间,起码隔着百丈,这段绳索,也最少有百丈之长。凭空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被昨晚的雷劈来的。
李鹜跳上树干,警觉的目光环视四周,没有见任何人烟。
“……回关公庙。”李鹜当机立断。
拦路的大树不清理了,前面巨石下挂着什也不想弄清了。李鹜下令后,士们虽然面面相觑,但仍迅速地行动起来。
就在此时,悬在崖边的巨石在一阵强风的吹拂下吱呀晃动了一下,崖下跟着传来一声惊恐而含糊的呜咽。
这声似曾相识的呜咽让李鹜倏地停住了脚步。
竖着耳朵,紧皱眉头去听,再次捕捉到一声蚊吟一般的呜咽。
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但更宁愿自己没有认出,这样还能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巨石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悬挂在陡峭悬崖边的绳索已经破损,巨石和坠物谁先掉落,不过是一个早晚的问题。李鹜身边的副将着沉下脸的李鹜,试探地开口:
“军……我们还走吗?”
……
火堆上架的铁锅咕噜咕噜冒起了泡,食物的热气在庙里渐渐扩散开来。
天色渐暗,夕阳蔓延进了庙宇。
沈珠曦等李鹜等得打起瞌睡。
一棵拦路的大树,不是说搬开就能回来吗?这是把树搬回襄阳了?
“夫人,要不先喝一碗汤暖暖身子吧?”媞娘好心道。
“大夏天的,暖什身子?”沈珠曦说,“给摇摇扇子吧。”
媞娘坐到她身边,拿着纸扇轻轻送来凉风。
“这李鹜怎么还不回来?”沈珠曦望着士聚集的关公庙门外嘟囔道。
“兴许是那树离庙有些远吧,一来一去,总要花些时间。”媞娘安慰道。
沈珠曦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去想不好的可能:荒山野岭的,什都缺,偏偏不缺盗匪。李鹜回来那么慢,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事?
媞娘不懂她的担忧,大大咧咧地整理着她今晚要睡的地铺,忽然,她拿起一个从被子里掉出来的香囊,好奇道:
“夫人,这香囊都用了一个多月了,给换一个吧?”
沈珠曦摇了摇头:“放着吧。”
“这是李爷送的?”媞娘恍然大悟。
“是白表哥上次来襄阳送的,”沈珠曦接过颜色黯淡的香囊,怅然地看着道,“这是我母亲出阁前最后的绣品。”
媞娘立马意识到自己先前发言的不妥,笑道:“怪不得夫人这宝贝!”
只字不提换香囊的事了。
沈珠曦将香囊握在手里,向天上的母妃默默祈祷,希望李鹜快些平安归来。
“轰——”
突如其来的轰鸣让沈珠曦手里的香囊掉落。
一群飞鸟腾空而起,掠向如血的夕阳。
……
“娘的,果然是你!”
李鹜望着被一根绳子倒吊在悬崖下的白戎灵没好气骂道。
白戎灵一动不敢动地倒吊在半空,下边就是笼罩着一层薄雾的碧绿深谷,双眼大瞪,满脸惊恐,布条绑着的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呜咽。连接着巨石的绳索已经在粗糙的崖边磨损严重,断开了大半,只剩薄薄一层连接着两者。
三士小跑着回来,禀告附近未曾发现埋伏。
巨石摇摇欲坠,李鹜让大部分士一同稳住巨石,趴在崖边,在另外几士的帮助下,悬在崖下的白戎灵用力拉了上来。
白戎灵也不知道这姿势维持了多久,不但脸色涨得通红,就连眼眶也覆满血丝。
“娘的不在襄阳吃红烧肉,怎么跑寿州被人吊起来了?”
李鹜解开绑在他双手上的布条,又扯掉嘴里的布条,白戎灵声嘶力竭地咳嗽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快……快跑……”含糊不清道。
李鹜扛在肩上起身,说:“那不也得带上再跑?”
一条细麻绳从白戎灵腰间垂了下来,李鹜皱眉拉了起来,发现绳索另一头一直延伸向不远处的山林。
又来一根?
拔出腰间的匕首,刚要砍断白戎灵身上的细绳索,一个风淡云轻的声音从拦路的大树后传了出来。
“不想他死的话,就不要动那根绳子。”
大树在几壮汉的合力搬动下,滚下了山坡。
一个月影白的颀长身影在许多全副武装的侍卫簇拥下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