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端着脸盆进来,宋凤宁洗脸,小心地怕弄湿了纱布,纱布碍事,真想拆了,再忍几天,满头的纱布增加她爹的负疚感。
小娥说;“小姐受伤了,今天的课不能上了。”
“能上课,你去门外等,顾先生来了,领到我房间,在我房间里上课。”
顾聿清被小女佣领到三楼女学生的房间,看见宋凤宁头上裹着刺眼的白纱布一惊,几步来到床前,“你怎么了?”
宋凤宁摸了一下头上缠着的纱布,“额角有点小伤,洋大夫的包扎太夸张了。”
“怎么受的伤?”
宋凤宁嘟着嘴神情委屈,“我爹打的。”
顾聿清眉峰微蹙,“为什么?你犯了什么错?”
“我顶撞他,他气急了。”
顾聿清不信,打成这样,顶撞几句。
定定地看着她头顶。
宋凤宁小声说;“我的家事。”
顾聿清不方便问。
说;“今天休息不上课了。”
“我能上课,我脑子没坏,姨娘拿书试过了,先生讲得我都记得。”
顾聿清哭笑不得。
“今天不讲课,我给你讲故事。”
“好哇,先生。”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宋凤宁靠在床头,一手托着腮,望着壁炉旁的顾先生,漆黑的眉眼,娓娓动听地用英文讲故事,宋凤宁的英文水平听不懂,顾聿清又用中文翻译过来。
顾聿清给她讲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最后一片常春藤叶》《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悦耳磁性的声音极具感染力。
小娥端茶点进来,也留下听故事。
中午顾先生走了,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她耳畔。宋凤宁被小说里鲜活的人物感动着,原来受伤很舒服的。
小娥送走顾聿清,回来说;“顾先生讲的真好,小姐,我都要感动哭了。”
宋凤宁说:“顾先生讲时,我也想哭来着,拼命忍住了。”
怕顾先生笑话她还是个小女生。
迟雪兰和宋宜秋中午回来的,迟雪兰走累了,进客厅招呼,“张嫂,给我端一碗冰镇酸梅汤送到房间。”
每到夏季酷暑,张嫂都要做酸梅汤,放上冰块,喝上一口,冰凉舒爽。
“是,三太太。”
张嫂使劲朝她背影白了几眼。
宋宜秋绷着小脸,十分不悦,埋怨母亲,“你都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了。”
宋家的两部汽车,一部汽车宋鸿年用,另一部汽车大少爷开走了,昨晚没回来。
纱厂在市郊,两个人坐电车,下了电车雇人力车,先去三合纱厂,纱厂管事的说宋董好像去永兴纱厂了。
母女俩折腾一通,到了永兴纱厂,永兴纱厂的人说:“宋董刚出去了。”
两人等了半天,宋鸿年没回来,只得打道回府。
宋宜秋埋怨她娘一路,迟雪兰摸不透女儿是怎么想的,就好像纱厂股份扎手似的。
在等宋鸿年时,她跟纱厂管事了解,宋家纱厂效益很好。
她不理解女儿,看女儿的脸色不善,说:“等鸿年晚上回来我就跟他说。”
午饭时,小娥把饭菜端到房间,宋凤宁这样不便下楼。
大太太过来,问;“伤口还疼吗?”
宋凤宁摇摇头,“不疼。”
大太太看女儿拿小勺子吃白米饭,吃得香甜,略略宽了心。
宋凤宁看母亲气色不好,面容憔悴,昨天的事对母亲刺激不小。
喝了一口鸡汤,鲜美可口,说;“娘,你也喝点鸡汤,张嫂炖了一下午。”
招呼小娥,“给太太盛一碗。”
母亲早饭都没有吃。
小娥拿小碗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太太,又要盛饭,大太太说;“我喝点鸡汤,饭不吃了。”
宋凤宁又夹汤里肉吃,安慰母亲说;“娘,你看我都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