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听谌嘉树问起,点点头,笑了一下,“之前他不肯做,后来好转以后就出院了,回去之后主任又打电话劝了两次,可能是自己也想通了,接受了现实,过几天又来住院,答应做动静脉瘘,第二次来的时候,我看他精神还可以,没第一次见那么绝望。”
谌嘉树闻言松口气,“那就好。”
原本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学,情分淡薄,已经失联多年,若不是这一场病,他们也不会阴错阳差地遇见,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归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
转天周一,谌嘉树早上要出门诊,忙到中午快一点才回来吃午饭,吃完午饭之后又去看了一下病人,处理些去门诊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作,这才终于可以下夜班回家。
原本想去找宋青枝,可是上了车后照照镜子,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憔悴,便又作罢,还是回去洗漱补觉是正道。
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霞光满天,从他居住的楼层阳台望出去,可以看见漫天的红云卷起又舒张开来,飘摇晃荡着在天上走着。
天空很美,但气压有些低,有些憋得慌,不知道进来会不会下雨,兴许会有强对流天气。
手机发出一声“叮咚”响,他低头一看,居然是宋青枝发来的信息:“谌医生,来不来吃炸鸡?”
他愣了一下,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这时候杨家菜不是正忙么,她怎么有空吃炸鸡?
但他没将疑问问出来,而是回了一句:“马上来。”
去到之后,才得知原来是今天买菜多买了一包鸡中翅,宋青枝又刚好想起很久没吃过炸鸡了,这才决定将多出来的鸡中翅都炸了。
“那倒是便宜我了。”谌嘉树笑着接了句,又问她,“月亮怎么样,还好么?”
“还行,恢复饮食了。”宋青枝应道,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它。
谌嘉树摇摇头,“算了,不打扰它休息。”
连问都没问月亮在哪儿,根本不知道月亮在隔壁的杨家,于是就这样错过了一次去杨家的机会。
后来得知时,其实还是有些许小遗憾的。
做炸鸡要先将鸡翅腌制好,然后用韩式炸鸡粉调面糊,鸡中翅先裹上一层面糊,再裹一层炸鸡粉,放进180度的热油炸透,三四分钟之后捞出控油。
又嫌一个口味单调,她开了一包咸蛋黄,将咸蛋黄捣碎之后翻炒,再倒入炸鸡炒匀,看到咸蛋黄裹上了脆脆的炸鸡外壳,咸蛋黄炸鸡就做好了。
怕在外面吃会影响客人,宋青枝也没端出去,而是给谌嘉树找了张凳子,“咱们就在这儿吃吧。”
这是谌嘉树第一次在饭店的大厨房里吃东西,正值晚市,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动静大得很,火苗骤然蹿升的呼啦声和食材进入油锅的刺啦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有烟,温度也有点高。
他怕留在这里会碍手碍脚,但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老太太甚至还抽空问了句:“你吃饭没有?”
他摇摇头,没好意思说自己刚睡醒没多久。
“那让青枝给你下碗面条。”老太太见他没吃饭,干脆就指使起宋青枝来。
谌嘉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不……”
话没说完,就见宋青枝已经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个小的电煮锅来,插上电,烧水,再从柜子里拿出两包方便面,等水烧开了,将面饼放进去,再在旁边的菜篮里抓一把切好的蘑菇片扔进去,将调料包加进去,搅拌搅拌均匀就好了。
宋青枝连碗都懒得拿一个,直接连锅端给他,“你直接这样吃,不介意吧?”
谌嘉树又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宋青枝点了一下头,给他找了双筷子,洗了一下才递给他,又给他拿了一只手套,“喏,一边吃面一边吃炸鸡,别客气。”
说完她自己就先抓了一块咸蛋黄炸鸡翅,一口咬下去,在这么吵的环境里,谌嘉树还是好想听到了“咔嚓”一声,可想而知炸得有多松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有点想笑,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放学晚归的小孩,被父母带到工作单位去,在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工作,而他在吃饭,路过的叔叔阿姨说不得还要逗两句,问他饭好不好吃。
这是对自己人的态度。
他能感受到这份接纳,而这,来源于宋青枝对他的接纳,他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锅里的面条因为加了蘑菇的缘故,多了几分鲜美,面汤喝起来味道恰到好处,刚好能解炸鸡的油腻。
大家进进出出,上菜,撤碟,没事的时候就站在一起,吃一块炸鸡,说两句闲话,谌嘉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餐馆的后厨能这么自在。
面吃完,炸鸡也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后,客人的菜都上了,后厨的炒锅停工,灶台上煮着夜宵的粥。
谌嘉树从厨房里走出来,觉得一阵的凉风穿过后院的门吹进来,格外清爽。
他叫了声:“青枝。”
宋青枝走在前面,闻言仓促地扭头看看他,疑惑地嗯了声。
“有个东西要给你。”他应了声。
“东西?什么东西?”宋青枝在柜台旁边站定,明亮的灯光落在她脸上,照亮了她好奇的眼眸。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最美的黑曜石,乌泠泠地看着他,直直地撞进他心底。
忽然间便有些局促起来。
他的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握成拳头,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宋青枝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我随手做的东西,想、想给你……”
宋青枝抬头又看向他的脸,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点头嗯了声,声音轻了点,“是什么呀?”
谌嘉树冲她张开手掌,她看见他手心里的小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一只羊毛毡的白色小猫,栩栩如生,趣稚可爱。
她惊讶道:“哇,好可爱,你做的啊?”
见她露出惊喜的表情,谌嘉树松了口气,“嗯,我用桃子的毛做的,桃子是我爸妈养的白猫。”
“它长什么样?”宋青枝好奇起来,打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