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舅拍案叫绝:“妹妹堪为女中孔明!”
金贵妃得意:“欲成大事者,必有其胆魄!”
既打定了主意要一面趋奉皇帝便不能再耽搁。
回宫之后立刻让宫人拿了福王写的一沓大篆送去昌明殿,第二日又是一沓水墨涂草,小孩子笔下幼稚,让人看了捧腹,她自己也脱簪削衣在前殿供了如来佛,每日斋戒茹素为皇帝祈福。
如此多天,终于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元和帝本就是个心软的人,想着她毕竟年轻,进宫这些年也算两情欢悦,气盛之下难免行差踏错,且宓王已恢复康健,也是她照顾有加,一来二去也就不打算追究下去。
这日下朝让内侍送口谕到栖霞殿,告知午膳要去那里用,要吃她小厨房的羊肉炙和鲜虾烩。
金贵妃听完大喜过望,立刻着人大肆准备,亲去小厨房盯看,又让嬷嬷去通知福王准备。
且说福王自后来瞻仰了那书,便立刻混沌之中开了九窍,越看越上瘾,这才懂得人生还有如此奇特有趣的事,这才明白女人的意味。
原来自己眼前那些宫女是上天赐下的尤物!
趁夜半时命一个值夜的来看,宫女多是怀揣攀龙附凤之辈,自然无不乐意,扭捏一番便从了。
福王起初只是看,第二夜胆子大了起来,动手又动嘴,此后愈发入了魔怔,不出数日栖霞殿伏侍十几个被亵渎了个遍,课堂上神思梦游,章成柏说了几次,他也浑不在意的模样。
两个小监见此模样知道功夫已成,逐又在一个深夜将那书册盗出,至无人处焚毁,福王过后找寻,又不敢说明是何物,含糊闪烁比划了一番,他们只说从未见过,问其他人也说不知,福王心里纳闷,以为那些画面只是一场春梦。
元和帝执政仁慈,对宫人也仁慈,登基后特恩旨凡节后可放一些内侍监省亲,只是每到一处需给当地府衙报备行迹,恰内侍省排假,两小监自那日出了沈府竟踩了狗屎运,在赌坊逢注必赢,大赢特赢,没多少日子积累了万贯,便上下打点,自发回乡探亲去了。
几个月过去内侍省久待不归,只好上报宫正司,宫正司判逃奴罪报至京畿府,派了捕快去大名乡稽查,才知这两人因博.彩暴富惹来了匪祸,家中被洗劫,二人也丧于刀下。回来定谳结案,内侍省告知金贵妃,金贵妃也未在意,只说狗奴才命贱活该,内侍省才又重新安排了人。
嬷嬷去的时候配殿关着门,里面有女子嬉笑的声音,嬷嬷喊了两声,福王吓一跳,听清是嬷嬷又松了口气,问何事。
嬷嬷说:“一会陛下来殿下可知怎么做?”
福王心不在焉道:“不就是撒娇卖乖吗,谁还不会了,我醒的!”
嬷嬷听出口气不善连忙告退,内室又传出女子的嘀咕和低笑。
到巳时末刻皇帝果然来了,金贵妃打扮的清艳脱俗,协众在栖霞殿大门口跪迎,俯身贴地姿态极恭顺,皇帝见了不免生了怜惜之心。
下了坐舆亲自搀扶起,“爱妃,受委屈了。”
金贵妃垂泪如芙蓉含露,怎样哭的最美她早就对着镜子练习的驾轻就熟,当初承宠也缘皇帝爱她诗书百通,于是又拿出故技重施一番:“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陛下不见臣妾,臣妾心中苦极。”
皇帝愈发心疼,看着眼前春笋般的面庞,想到自己的寿命不远矣,往后余生她便要在这寂寂深宫衰落枯萎,这样的美好注定辜负,不由安慰道:“以后只要你安分守己,朕绝不负你。”
金贵妃心中鄙夷,面上却垂目啜泣:“臣妾自然安分守己。”
皇帝揽着她的腰一起步入内殿,四下用鉴缶置了冰,黄花梨八仙桌上铺着流霞锦挑花鹭鸶戏莲桌围,坠着紫穗流苏,御用的馔具森列,十几个冷盘盖着轻纱伞罩,皇帝四下没看到福王便问:“禩儿呢?”
金贵妃方才只顾试衣描妆竟忘了儿子,赶集吩咐嬷嬷去叫,福王还在与宫女嬉闹,这一唤才知竟忘了时辰,毕竟年纪小遇上这事惊惶失措,赶紧更衣换冠,又听宫女说满脸胭脂印,胡乱用巾帕擦了擦,一溜疾跑进了前殿。
皇帝见到自己最小的儿子,立刻笑容堆满脸,招招手让他到跟前,见他长高了不少心知抱不动,揽入怀抚摸额发,“臭小子,再窜几年就赶上你几位哥哥了,咱们天家的男儿皆高大威武,肖似了先祖皇帝。”
又往下摸摸他的耳朵,无意识往脸颊下一挪,忽觉手指沾了什么,抬起一看不禁莞尔:“你这孩子想是又涂鸦了,颜料沾脸上也不晓得。”
说着,指尖黏腻发油,淡淡有香气,立时觉察出不对劲,颜料当是干涩冲鼻的,凑近一嗅,赫然是女人嘴上的口胭。猛然揪住小儿衣领细看,只见颈下隐隐约约有无数重叠交错的痕印。
这下怒火冲冠!
揪住福王的衣领问金贵妃:“你就是这么教养儿子的?”
金贵妃不知所以,忙不迭跪倒,皇帝挥袖将桌上的骨瓷扫了一地,碎裂声骇耳,福王吓蒙了,跪瘫在地,皇帝吼道:“将侍奉他的宫人拘上来!朕今日活剐了她们!”
内监不敢耽误,不多时将配殿的一十六个宫女尽数捉了来,竟然有两个衣襟大开衣带散着的,元和帝见到这个越发雷霆:“你们竟然勾引皇子!朕要将你们的家人全部诛尽!”
金贵妃这时才明白怎么一回事,登时气血涌上天灵盖,指着她们骂道:“天杀小贱人!居然敢在本宫眼皮底下做这等勾当!谁指使你们来害我儿的?快说!”
宫女们抖若筛糠,有两个吓得晕厥栽地,其中一个哆哆嗦嗦道:“陛下饶命!娘娘饶命!不是奴婢们勾引的殿下,奴婢便是向天也了胆也不敢啊,是殿下......殿下调戏的奴婢......”
福王直如傻了一般,呆呆地一动不敢动。金贵妃似要吃人:“胡说!我儿才多大!分明是你们收受了什么人好处构陷我儿!再不说本宫将你们剥皮抽筋!到底是什么人幕后指使的你们?陛下在此你们还敢隐瞒!””
宫女们心知接下来死路不可避免,唯有不要连累家人,将死之际也生了几分胆魄,又想起金贵妃平日的苛待,纷纷恨极了。
七嘴八舌道:“确实殿下调戏的奴婢......殿下胁迫奴婢脱衣给他看.......是殿下说好奇女人的,奴婢怎敢违抗......”
金贵妃拾起一片碎瓷掷伤了一个宫女的脸,那宫女捂着面鲜血直流,愤愤道:“娘娘即便立时碎剐了奴婢,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如何攀诬别人?欺君是株连九族的,奴婢们都是娘娘的人,娘娘严令不许我们出栖霞殿一步,从哪里受得什么人好处?娘娘可尽去搜检,殿下逼迫奴婢脱衣相看,奴婢岂敢不从?娘娘溺爱殿下,也不能拿我们当畜生一般。”
“贱人!”
金贵妃扑过去撕那宫女的嘴,连抽了数个巴掌,又摘下金簪对着一众宫女狂戳。
宫女们悲泣成一片,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喝令她住手,金贵妃却没听进去,依然发了疯一般,有一个被戳中了颈脉当场鲜血迸飞,断了气,皇帝又令两旁侍立嬷嬷拉开金贵妃,手里的金簪尖锐锐地滴着血,已微微变形。
皇帝怒不可遏:“金茂丽,朕今日才知道你竟如此狠毒的心肠,你疼爱自己的骨肉拿别人的当畜生,你这样的德行也堪觊觎中宫?你拿什么母仪天下?你想诱逼她们攀咬谁?皇后还是太子?当朕三岁稚童么,这样阴私的事情,谁人白痴到贿买一大帮子人的?分明是禩儿动了淫邪之念,亵渎了她们的良贞。”
这样闹了一场皇帝反而决定宽恕这些宫女,吩咐内监将她们带下去,送去永巷没入最下等的浣衣婢。
落霞织锦的氍毹上血迹斑斑。
皇帝走到福王身边,只见小儿面如菜色,显然是被母亲吓坏了,不由愈发失望透顶,鬓边又开始一阵紧疼,拿手指来捏。
这段时日他经受的打击委实太大了。
“难怪章成柏说你近来三心两意的,缘故原是出在这儿。”
金贵妃这厢才冷静下来,方才一时气恼竟触了皇帝的逆鳞,唯有扮可怜兴许还能博得这个软心肠的男人一丝同情,捏着嗓子尽量让自己哭的很好听。
皇帝痛苦道:“朕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孽,生养出你们一个个不成器的......还是皇后会教养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