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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78节(1 / 2)

太后合掌一击,笑成了弥勒, 两位太妃和皇后忙说恭喜,太后捻着菩珠念道阿弥陀佛, 皇帝子嗣繁盛, 乃吾国朝之幸。

众妃多是无喜无忧的面孔, 不过附和着恭喜一番, 陛下雨露专宠,开花结果自是寻常不过, 深宫失宠的女子,早已如干涸的土地,比不得人家风调雨顺。

淑妃扶着宫女的手眼前眩晕了一下, 目光如毒锥子注视着那个小腹,徐昭容唇色白如宣纸, 感觉有些站不住, 捏着帕子的手不住地冒冷汗。

林顺仪低眸阖目, 清莹莹的泪珠湿濡了眼睫。

太后让定柔小歇一会子再回春和殿, 再三嘱咐眼下正是不牢靠的时候, 切记静躺, 少走动, 还把手上的菩珠赠与了她,连连要时时戴在身上,这是有道高僧供在佛案前开了光的老南红, 在手上婆娑多年,沾染哀家凤体之气,能辟邪去祟,护着皇儿。

心意难得,定柔这个道家人不得不收了。

回到永庆殿,淑妃将暗室里供奉的法坛掀翻,一应供品皆砸了,贴着符的木头小人被瓜果碎香灰埋住,两个心腹嬷嬷吓得忙劝:“娘娘可不敢,郡君夫人说了这脏东西邪的很,稍不留会反噬的。”

淑妃额角膨出了几道青黑的筋,几乎咬碎了牙,又哭又笑地捶打桌角:“这么些年了,屁效果没有!本宫蠢啊,竟会信了这个!为它茹素,一日三餐偷偷吃糙米野菜,那贱人还不是好好的......明明说不能生了......本宫这是中计了......”

跌坐地哭了一会儿,声嘶力竭,湿漉漉的水眸血丝累累,迸出一道锐利的阴鸷,尖声嘶喊:“决不能让她生下来!是男是女本宫都冒不起这个险!只要我的宗昱能熬到登基大宝,出震继离,君临天下,本宫豁出去了!拉着那贱人一起下地狱!”

黄昏时,皇帝登山回来,听闻此事当即打了个战栗,叫了太医来询问了一番,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内殿,定柔斜卧在美人榻小憩,方才吐了一场,口中正发酸,又吃不下蜜饯,连味道都闻不得,皇帝上前握住手,眉头打了个结。定柔展唇一笑:“夫君一语成谶,果真是有了,咱们要添个孩子了,多好。”

皇帝手上攥的紧了紧,贴住脸颊,担忧地说:“太医早说过你不宜再生了,我怕......都怪我!总让你受那分娩之苦。”

定柔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一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道:“晔儿都七岁了,我身子早休养好了,再说我想再要一个小棉袄,我正盼着呢。”

皇帝愈发自疚,想起上次生小宗晔,她受尽磨难苦楚,身上的血快流干了,一度没了鼻息,直如死了一遭,仍觉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抱起她塞了两个软枕,坐在榻边,“不若......打了罢,太医说现下孩儿很小很小,还没有蚕豆大,只要用温和的药慢慢落了胎,你不会受多大的罪,吃些调养的药就会好。”

定柔听罢,低头摸着肚子,痛彻心扉的声音:“便是身化齑粉,我也舍不得,夫君,你舍得吗?”

皇帝眼眶一热,灼如火烧,喉中哽了硬块,望着小妻子好一会儿才说出:“我也舍不得。”

出了这样的意外,太医望闻问切,笃定是药出了纰漏,拿到太医署一查验,竟变成了助孕的药,皇帝这才醍醐灌顶,明白了岳母进宫的目的,前朝近一年来事多,他精力不比从前,一忙起来,就没有多余的心力琢磨妇人之间这些鸡鸣狗盗。

竟如此大胆!

这是预谋了多久的!

若小丫头母子平安还罢,倘有一个出了差池,慕容家,休怪朕无情无义了!

温氏得了消息大喜若狂,一阵风似的奔向后园,慕容槐日渐病体沉疴,每夜咳血不断,双腿变得无力,走路得三四个人架着,阳光好的时候,家丁们抬到花园子晒太阳。

此刻仰靠着摇椅闭目养神,丫鬟捧着白玉雷声普化天尊香斗焚了瑞脑,取来羊绒厚毯盖着半身。

温氏跑的脚步飞响,慕容槐听到转头看了一眼,最烦妇人一惊一乍,有气无力地说:“作甚这是,狼撵了?”

温氏气喘吁吁到了跟前,弯腰附耳:“茜儿怀上了!”

慕容槐险些从摇椅里蹦起来,这惊喜从天而降,叫他一时不敢相信。提心吊胆问:“是......皇子吗......”

温氏笑的梨涡灿烂:“我找大师细观过茜儿的面相,有子有女,上一个夭折了,这个准成,妾身从来不打诳语,一个半月开始害喜,以妾身的经验,十有八九是皇子。”

慕容槐欢喜地搓着手掌,下一刻忽觉全身注入了一股热流,像是霎时有了气力,扶着椅扶慢慢站起身,温氏要搀被推开,竟一下稳稳站牢了,头也不晕了,脚下也不飘了,咽喉的腥咸也觉甜的,拄着拐走了两步,对着一棵苍松:

“真想再活二十年,看到外孙子继位那一日,则鼎言此生,再无憾事。”

活到这把年纪,除了家业兴盛,子孙繁茂,别无所求。

仰天深吸一口气,苍老的身躯佝偻着背,穿着宽袖缁色福寿纹道袍,对温氏道:“趁我睁着眼,把未竟之事都做了罢,吾不想带着孽债入土,你吩咐下头,派几个人到河东祖籍,至县衙的户籍册上查,寻一个人,算来也是垂暮之年的媪妪了,下黄泉之前我想再见她一眼,了却心事,六十多年了,不知可否还在人世,姓万,名娆娆,我想不起她夫家的姓氏了。”

温氏莫名怔了一瞬,敛衽一福:“妾身知道了,这就让康儿着人去办。”

害喜这种事是个谜,怀可儿除了胸闷没什么反应,怀玥儿吐的昏天黑地,但没多少日子便好了,晔儿除了晨起呕酸水,不甚影响三餐进食,到了这个,不知是哪世的债主冤家,每日一张开眼就吐得搜肠刮肚,汤水皆进不得,连饭菜的半丝气味也闻不得,安胎药更闻不得,那空药碗都会引得定柔大呕一阵,时刻不离盆盂,偶尔进几口清粥,转头就倾出来了,咽喉肿了个大包,剌破了,渗出血丝,疼的喝口水都是煎熬。

夜里掀帐探出头来,对着漱盂吐,胃府里空了,只恨不得把脏腑也扯了出来,没几日生生瘦的下巴尖尖。

皇帝心疼的日夜焦灼,也生了满口溃疡。

为她拍着背,递了温水漱口,薄荷的味道闻不了,定柔吐得眼泪出来了,大喘着气说:“八成......是个男孩儿,我有经验,女儿是两个月头上开始害口,怀小子四十来天就不舒服了。”

皇帝扶着她躺回:“是么,这个促狭的臭小子,出来我就打他屁.股!”

定柔擦擦眼角笑了两声:“也没见你打过晔儿一下,谁当初说揍那臭小子的。”

皇帝为她拍拍气:“晔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天生晓事理,我作甚要教训他,只要生产不磨你,我到盼着晔儿有个助力,一生辅佐他,就像四弟和我,棣华增映。”

定柔憧憬着:“二子二女,一个桌子四条腿儿,我好有福气。”

夫妇俩相拥闲话,皇帝发现只要转移她的意志,就会忘了害喜这回子事,于是捡了儿时的囧事来说,定柔听得有趣,笑咯咯咯不停。

后来他实在想不出来了,见小妻子打呵欠,突然正色道:“改日领你去个地方,见你一直想见的人。”

“嗯?”定柔诧异。何人啊?

皇帝为她掖了掖被角,故作神秘:“见了你就知道了,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这几年派了无数人去游说,近日才肯来了,在路上,大概二十来日就到了。”

定柔想了想,眼眸骤然一亮,咦,难道是......

皇帝掩住她的小嘴:“不许说破,我要给你惊喜。”

定柔高兴的睡不着了,皇帝只好找了话本子来念,到窗外破白她才昏昏入睡,皇帝揉了揉酸涩眼皮,也该上朝了,外头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叠女子高亢的哭喊,声韵凄厉尖锐,大地仍黑着,森森穿透四野,叫人平白生了悚然:“有鬼啊......鬼啊......”

皇帝掀帐下地,怕惊扰了好不容易入眠的小妻子,掩了掩帐帷,唤人去看。

那声音尖叫了一声,顿止......

白日卢府,素韵刚用了午饭,门房来报老爷抱着一个襁褓从外头回来,素韵走出屋外,卢敬生已进了内院,素韵站在阶上,横眉剜了一眼:“领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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