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豫含着笑道:“公公请。”
“再过几日是太后千秋寿诞。太后一直挂念王爷挂念得厉害,圣上纯孝,特命奴才过来问问王爷可能参加太后寿诞。”禄公公说罢一双眼紧紧盯着宗豫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宗豫眉眼先是舒展,紧接着眉头便紧锁起来,最后化作一声无奈长叹:“公公,我也想入宫给太后祝寿……但是你看我这身子,如此不堪,让太后瞧见怕是引她难受,我还是好些再去吧。”
禄公公见他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竟然还幻想着身子好些,例行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
皇上压根儿不打算让靖王进宫,叫他过来传话也不过是给太后做个样子,好安太后的心。
禄公公安慰道:“王爷,您气色好了许多,怕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届时再见太后也是一样的。希望您能放宽心,好好保重身子,皇上和太后都记挂着您呢。”
宗豫咳嗽两声,露出个虚弱的笑来:“是,为了皇上和太后,宗豫也会努力好起来的。”
禄公公不愿多待,说了几句吉祥话后找了个由头离开。
福寿将他送出靖王府后才回来。
“皇上这一遭也不知是何意,太后想见您,他竟然也肯同意。”福寿回来后嘀嘀咕咕,琢磨皇上此举的用意。
先皇死后,宗豫便被当今的掌权者隔绝在王府之中。明面上保护,实则不让他与外界有任何交流。
太后是先皇的母亲,也是当今圣上的母亲,靖王宗豫的亲奶奶。宗豫如今能活着,也少不了他这个奶奶在中央和当今圣上斡旋。
不然当今圣上便不只是将他身子掏空了。
“若我方才松口要进宫,只怕明日就是一剂砒霜送到床前。”宗豫垂眸一笑,谈及砒霜却也从容极了。
福寿惊了半身的冷汗出来,此时只觉得后怕极了:“天老爷!方才他随口一问我当真以为皇上发了善心要放您进宫见太后,没想到竟然还是试探!”
“若天天喝那些药,现在走几步路都难,自不必说进宫,只怕这次也有试验我是否喝了药的缘故在。皇叔还是一贯的多疑,哪怕亲眼见我饮药也不肯放过我。若我见太后心切应了进宫之事,那些药从未落入我腹中便是要暴露。”宗豫有条不紊地分析着,皇家的心思被他拿到了台面上去说。
“竟然如此!还好主子您看破了他们。”福寿后怕地吞了口口水,嗓子冒烟。
“危机重重,便只能时时防备着。”宗豫口吻平淡,一副习惯了的模样,反倒引得福寿心酸起来。
小主子本该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现在却要日日被囿于方寸之间,还要时时刻刻提防陷害。
宗豫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不过很快,很快京中就会有意思起来了。”
福寿见他难得真心地笑,便凑趣地问:“主子,可是有什么好事?”
宗豫光风霁月笑意清朗:“她要回京了。”
第30章 天狗吞日
“爷, 咱们现在已经到幽州境内了,可把那些走狗给甩脱了!”骑在马上马上的刀疤脸汉子哈哈大笑。
他动作幅度太大,马儿一甩, 几乎将他抖落了去。
然而刀疤脸却随着马儿起落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半分要掉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好高明的骑术!
这是一群骑在马上的……莽夫。
他们只有四人,个个穿得破旧, 背上背着脏污的布包,□□是品相极其一般的黄马。
官道上鱼龙混杂。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也没人愿意打他们的主意。
这群人脸上满是尘土,胡须横生, 野人一般,根本让人看不出模样。
四人中为首的那个行在最左, 络腮胡高鼻梁,长而鬈曲的头发胡乱扎着, 将眉眼遮住大半,很难让人分辨出年纪, 更不用说长相。
“进京前都别掉以轻心,这儿离京城可还有十万八千里。”为首的男人开口说了话,声音粗嘎, 像是刻意为之。
原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几个人忙端正了神色:“是。”应声时整齐划一,一看便是有组织的。
“成了, 都放松点儿,咱们现在在外面,又不是……”为首的男人语气随意下来, “一路行来,这里跟西北也没什么大分别啊,还不如西北呢!路上的流民个个瘦的跟猴子似的, 怎么回事啊?”
“是嘿,一个个面黄肌瘦没精打采的,还不如往西北去呢,起码不会饿着。路上遇到多少个饿死的了。”四人中最尖嘴猴腮的瘦猴接话,他倒好意思说别人面黄肌瘦。
“嚯,爷您快看!”刀疤脸马鞭一挥。
顺着他马鞭指的方向众人看过去,只见前方是一行训练有素的人马。
约三十来人,人人配马挎刀,队伍中央是一架十分宽敞华丽的马车。他们的速度算得上是慢的,不像赶路,倒像是在踏青。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们的每匹马额前都挂着个燃着的白灯笼。
□□,这场面不可说不诡异。
不止是莽夫们,路上其他行人也纷纷侧目。
“是公主出巡么?排场如此大……”
“离远些,白日燃灯,可太奇怪了,别是什么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