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他轻轻道,身影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变得愈发寥落。
祝星见美人脆弱,多了几分怜惜,故意逗他说话:“谢我什么?”
“谢你告诉我父亲的期望,为我解了这残页之惑。”也谢你在我危难之际伸出援手,谢你一直陪伴左右。
祝星莞尔:“小事。”
“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是解决许多年来疑问的泼天恩情。”宗豫顺理成章,“你帮了我,为表谢意,二楼所有古籍皆赠予你,今日在香斋一切费用也由我承担。”
祝星惊讶中带着笑意:“古籍珍贵,君子不夺人所好,能一观已经足够。”
宗豫望着她,好半天挪开眼神才说:“一切随你,日后你来香斋,随意到二楼来,任何人都不许拦你。你若想借阅也可自由带回去,日后再归还就是。”有些别扭,似乎是因为她不收他送的古籍。
“好。”祝星答应,哄孩子似的,心中古怪极了。
这该死的熟悉感。
她伸出手,夏日的纱袖下隐隐可见白生生的手臂。衣袖微落,便露出纤细的手腕又说:“物归原主,豫公子。”
宗豫愣了下,双手接过残页,抿了抿唇问:“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紧,可见他内心远不如他面上这么平静。
“免贵姓祝。”
“祝姑娘。”他终于可以这么叫她了。
宗豫还欲多言,身后的房间传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他抱歉地对祝星道:“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下次再聊。”铃声是他与零一的约定,一旦王府有事,零一便摇铃带他离去。
祝星颔首:“好。”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
宗豫又深深地看她好几眼,才转身打开身后的房门,消失在二楼。
他来得突然,离去得也匆匆。
神秘极了。
祝星眨了眨眼,心头的熟悉感因为人的离开缓缓散去。她又面向黄花梨的长桌,信手捡起古书翻阅。
刚才的事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不多时,老板才从楼下上来问:“姑娘,您这书看得如何了?您看您喜欢哪些书,都可以给您包好带回去的。”
幂篱之下,祝星笑笑:“古籍珍贵,能一观已是很好的事,若让您割爱,那就是我不懂事了。”
老板满头大汗,心说主子叫他们搜集如此多古籍便是因为祝姑娘爱看书,现在祝姑娘不收,他们好为难啊。
看他苦着一张脸,祝星心中已有决断。她试探着道:“我对其中几本很有兴趣,不知可否让我带回去借阅一番?”
老板长出口气:“哎,哪几本?我这就给您包起来带走。”
殷勤得过头了。
“只是借阅。”祝星点了几本名字让她感兴趣的书,又觉得他没有听到借阅二字,仿佛这些古书是什么烫手山芋,急于将之送出。
明明二楼根本就不让旁人上来,真是怪异的反差感。
老板将祝星点的书挑出,将帕子重新打结,把古书包得更严实了些,然后抱起:“好的,借阅。”
祝星随老板回到一楼。
见老板怀中抱着的古籍,一楼中的议论更热烈了些。
“竟然能从二楼拿书,究竟是什么人。”
“我上次要往二楼去,结果险些被这懒老板一通暴打!”
“他宝贝他那些古书跟眼珠子似的,这能同意卖给别人?嚯!”
……
多是艳羡之语。
读书人以书为食粮,见诸多好书都被祝星一人带走,心中又奇又羡。
“陈兄,你说说这姑娘是什么人,能得这懒老板如此另眼相待。”青衫书生问一旁端正严肃的蓝衫书生,“刚刚进来听他们议论有人上了二楼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蓝衫书生赫然便是刚才在二房中出现的陈端,他与青衫是同窗,今日相约来书肆淘书,临行前路过二房才去探望一二。
没想到祝清若受了伤,他此时心情极差。
陈端抬眼,就看到柜台前静静站着的祝星,身姿挺拔,落落大方,于是对友人道:“必然是京中哪门显贵家的贵女,就算知道是谁又能如何?还是好好看书吧。”
青衫书生摇了摇头:“陈兄,你就是太过死板。若是能得这姑娘的青眼,怕是书都不用读了。”
陈端也摇头:“怎能靠女人成事?还是自己追求得好。”
青衫书生一笑:“我不该与你说这个,你都有祝三姑娘了。”
陈端这才瞪他一眼:“我与三姑娘尚未成婚,你切不可说这些扰她清誉。”
青衫书生讨好地笑:“是,我错了,陈兄。”
眼见着老板亲自送这烟色罗裙的少女出门,青衫书生叹息:“有权有势可真好啊,懒老板这样的人也要殷勤地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