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感自他眼皮上传来,他不自觉颤了一下,而后眼皮被一种轻柔的力道掀开。
这时候其余四感过于敏锐反而不好,卫湛虽不能视物,但祝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感官上放大。
他不自觉攥紧衣摆,整个人连呼吸都屏住,晕晕乎乎。
直到少女的手离开他的眼睛,他才悄悄出了口长气,脸上不显,耳根却红了一片。
“不必紧张,不会疼的。”祝星云淡风轻,声音飘渺。
卫湛愈发羞赧。
回到座位上,祝星自然而然地对霍骁道:“纸笔。”在薛郡治瘟疫时霍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左右,打下手的事她都交给他做。
霍骁也很自然地起身寻找纸笔。
卫湛听见二人一人吩咐一人做事无比娴熟,心中暗暗纳罕,霍骁何时这样听话过?他连他爹的话都不听。
还是卫湛的贴身小厮寻来纸笔,霍骁主动接过,又交到将纸笔交到祝星手上,自己则卷起袖子大开大合地磨墨。
小厮挠了挠头,明明他可以将纸笔直接交给这位祝姑娘的。
祝星捻着笔迟迟未动,反而先问:“卫公子,你可是自失明以来时常头疼?”
这话一问,小厮和卫湛皆一顿,再面对祝星时多了些谨慎。
卫湛严肃答:“正是,自我失明后后脑整个头时常胀痛,但由太医看过,是休息不足气血不畅所致,便一直用药温养着。只是这头疼怎么也不曾好转,直到如今反而有愈发严重的趋势。”说到最后,卫湛不由得苦笑。
小厮大惊:“公子,那您怎么从来不说!”
卫湛和煦道:“太医已经瞧过,也开了药吃。即便再不痛快,说后也依旧是叫太医来看,同样是再吃些药,并无多大区别,还会叫父亲母亲以及家中诸人担心,太无必要。”
霍骁一言不发,面色煞白,难得看上去有些脆弱。
“你失明之前,头部受过重创。”祝星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霍骁脸愈发白。
卫湛嗓音微哑,答道:“是。”
祝星刚要开口,院子门便被打开,卫夫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湛儿,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鱼汤,你尝尝再听书。”鱼能明目。
房内四人还坐在原位,桌子正对着大门。
霍骁下意识从桌上翻过来握紧祝星手腕,带着她欲躲起来,却发现卫湛的房间太过干净,连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而此时卫夫人已经进了院里,远远一望,尖叫一声:“霍骁!你还敢偷偷过来!”说着提裙快步入内,关切地走到卫湛身边嘘寒问暖,“湛儿,你没被他欺负吧?”
卫湛感动于母亲的关怀,但又对眼下尴尬的场景颇感棘手,尤其是当前在场的不止有霍骁,还有祝姑娘。
“母亲,我没事,霍骁他来是好心。”卫湛立刻解释。
“他能有什么好心!他若有好心,当日……”卫夫人说着就忍不住要哭出来。
卫湛厉声喝止:“母亲!”
卫夫人噤声,仍然泪水涟涟,心里憋屈得慌。
祝星感受到霍骁握着她手腕的力气明显重了些,抬眸望去,就见他下颌紧绷,面无表情。
霍骁感受到祝星的注视,才想起自己还握着她手腕,惊得立刻松开,小声道了句:“对不住。”他掌心一片灼热,仿佛被烧伤,炙热感让他甚至无暇顾及卫夫人方才说的话。
“霍骁带了郎中来给我看眼睛。”卫湛强调,希望母亲能因此对霍骁态度缓和一些。
“陈太医都医不好……”卫夫人反感霍骁,先这么开口,后又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是正说儿子的眼睛没希望了,于是改口,“他能找到什么神医?”
一进门卫夫人整颗心都扑在卫湛身上,怕他叫霍骁欺负了去,此时拨冗抬头,便看到霍骁身边俏生生站着的祝星,眼泪也不流了,眼睛一亮。
好漂亮的小姑娘!
纵然眼前的小姑娘戴着面纱只露出半张脸来,她也能瞧得出小姑娘模样生得一定顶顶好看。
“卫夫人。”祝星向着卫夫人一礼,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
卫夫人朝祝星走来,直接忽视她身边高大的霍骁,笑说:“好,好,你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样好看,是湛儿的朋友么?”
卫湛头一疼,知道他娘的毛病又上来了,他娘见了漂亮小姑娘便总要嘘寒问暖,想把漂亮小姑娘与他凑到一对儿。
这两年来府上借住的远方表妹不知多少,他都悄悄打发了。
他怕他母亲唐突祝星,立即补充:“那位是祝姑娘,是霍骁给我请的郎中。”
“郎中?”卫夫人惊讶,上下打量祝星一眼,直接瞧出她衣裳料子看着不很显眼,却是极名贵的云容纱,哪个郎中能裁如此珍贵的料子做衣裳的?
“休要蒙我。”卫夫人不信。
祝星认真道:“我确实是来给令公子瞧病的。”
卫夫人失落,连祝星是郎中都不肯信,自不必说信她能治好卫湛的眼睛。她恹恹的:“既然是瞧病,瞧的如何了?”
“已经瞧完了。”少女答。
“那我儿他眼睛有救么?”卫夫人只是例行问这么一句话,每次请郎中来诊了眼睛后都有这么一问,实际上她并没有指望自己能得到什么答复。
“有的。”